州牧与太守两令齐至。
张居正初领政事,便逢如此要急。
众官吏皆在观望,在等待。
他们倒想看看,这平章政事到底有什么本事!
“户部侍郎,立刻将府库钱粮,悉数报于我!”
户部立刻有吏员前往前院户房去取相关籍册。
“兵部侍郎如今远在虒溪,其部各个郎中,速速统计各营军士数目,与各册军籍一并呈上!”
“工部……”
一兵部郎中面带不耐,直接打断了张居正的话,“各营军士有上万人,如何速速统计?还有不少兵士远在虒溪呢……”
此人站姿松垮,眉眼间更满是轻蔑之意。
他本是守备营一老兵,因立过军功,受了重伤,又能识文断字,便被杨大眼拉进了兵部。
当兵的,自然是瞧不上提笔杆子的酸腐书生!
平章政事?什么东西!
冯老先生也不敢说总揽政事,你丫算老几?!
再说了,你总揽政事,关我兵部什么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兵痞子,是真敢说!
兵部,在犷平是超然的存在。
因为沈续所得的一切,都是基于军事力量。
兵部,便是军方在政务体系中的代表。
张居正看向那人时,对方肆无忌惮回看,脸上挂满了得意。
待张居正收回目光后,此人更是连连向周围人挑眉。
仿佛是在炫耀:看我,看我!
什么总揽政务,什么平章政事,老子想怼就怼!
兵部横跨军政,你管政务,又管不着军务……
能奈我何?!
张居正低头看了眼兵部各郎中之姓名,此人,应是王三福。
随后,扫视兵部所在:“兵部众吏,可与他所思所想一致?”
兵部所在,众人面面相觑。
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抉择。
但有一人,径直走入堂中,拱手施礼道:“兵部武选司主事,有事禀!”
虽官职名为主事,但并不主事。
兵部有四司:武选、职方、库部、驾部。
武选司,掌武官选授、升调、袭替、功赏之事。
四司主事,职名郎中,次职为员外郎。
郎中与员外郎之下,才是主事。
乃是“主要负责干事”的小官。
平日里,六部政事,郎中之下皆无入堂资格。
今日因张居正首日任职,六部大小官吏齐聚。
这武选司小小主事,才得以进堂。
张居正头也未抬,道:“讲。”
那人面色闪过激动,忙道:“卑职深知时备急需,便在录入军中将士功赏之时,擅作主张,整理下了各营名录,以便上官随时查阅!”
张居正抬头看向此人,眸中目光意味深长。
随之点头道,“速呈于我!”
那人忙躬身,“还请容卑职前去兵房取来。”
在看到张居正点头后,此人躬身后退,直至门槛处方转身,快步飞奔而去。
“嘁!”
王三福对那软蛋所作所为不屑一笑。
出风头出到老子脸上来了!
回头就让他滚蛋!
虽说王三福只是库部司的郎中,但对付一个小小主事,着实轻而易举。
兵部各职,皆是同袍,谁还能不给他个面子?
不多时,便见那武选司主事护着怀中书册快步奔来。
进堂后方缓下脚步。
正准备行礼,张居正却直接挥手:“先呈上来!”
那人忙走近前,双手递于张居正所坐案前。
此人所呈,共有八册。
两千人一营,此乃按营分册。
另有两册则是将守备营也详细录入了。
张居正简单翻看。
其上所录兵士,姓名、籍贯、所司何职、曾立何功、家人几何,皆一一在册!
字虽说算不上赏心悦目,但却胜在工整。
看得出录入时,所书之人的用心。
张居正抬头,深深看了此人一眼。
仅此籍册,他便可断言:此人于政,绝不逊于在座任何人!
“敢问名讳?”
这是张居正在这堂中,第一次用出似敬语的询问。
那人受宠若惊,忙合手躬身,“贱名刘知远。”
“起身吧。”
张居正摇头冷笑,“碌碌之辈窃居高位,有能者却不得入堂……”
“犷平,竟是如此犷平!”
“来人!”
张居正冷喝。
语气中似有雷霆之怒。
冯峙等人忙起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张居正,虽说一直不苟言笑,但也一直未生过半点怒意。
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表现出发怒生气之模样,其代表的绝非是个人情绪。
而是做给在座的所有人看!
张居正的喝声,让县衙卫兵与沈续安排的亲兵前后进入堂中。
在看到沈续的亲兵时,所有人皆明了了主公所想。
这亲兵,可不仅仅是护卫那么简单!
这代表着,沈续是无条件支持张居正的任何政令!
“搬把椅子来。”
张居正对凶神恶煞冲进来的兵士吩咐道。
这让所有人有点缓不过神。
不是惩治王三福?
待兵士将椅子搬来,张居正直接对刘知远示意:“坐。”
“这……”
刘知远傻了。
什么情况?
“坐!”
张居正加重了语气。
刘知远慌忙坐下,心中惴惴。
张居正又对冯峙等人道:“诸位,也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