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沈娇娘是个心性不坚定的人,此刻怕是已经动摇了。
她不是。
所以她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姜越之,收拾着手里的包袱说道:“姜国公说笑了,你我之间本就是同朝为臣这样的情谊,你需要坦诚的对象是陛下,不是我。至于家仇,他日天下大定,我自会向你讨要。”
说着,她起身甩手将包袱搭在肩上,俯身收了那双刃刺,随后拖着药罗葛贲襄的尸体走出了馆驿。
外面天已经快黑了,但他们不能在这儿逗留。最紧要的,便是将药罗葛贲襄的尸体处理,接着还得将馆驿搜一遍,确认了药罗葛贲襄没有留下什么其他暗招之后,才能离开。
“我去埋尸,烦请姜国公在官驿内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沈娇娘的人已经已经走了出去,独留下一句话落在馆驿内。
姜越之应了一声,望着掌心里刚才沈娇娘放过来的白瓷药瓶,勾唇一笑,并没有将沈娇娘的话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过去的错事已经犯下,再如何去悔恨,去纠结,也无济于事。
他要放眼的,是将来。
于是乎,一个人出去埋尸做苦力,一个人在馆驿里搜查,如此忙活到月上柳梢之时,总算是可以重新出发了。沈娇娘寻了一口井洗了洗手,回来却发现姜越之牵着一匹马,绕着馆驿后头出来了。
这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马是药罗葛贲襄的?”沈娇娘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高兴地奔过去问道。
姜越之点了点头,说:“马被藏在了馆驿后头的林子里,马鞍的搭袋上还有干粮和药,应该是药罗葛贲襄用来备用的。”
只不过她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两个多多少少有伤的人给吃了。
马儿并不知道自己易了主,它踢踢踏踏着蹄子,歪头对着姜越之打了个响鼻,看上去十分喜欢他的样子。
“我方才埋尸时,路过馆驿旁那个已经废弃的马厩,看到了几个马车车厢,你牵着马在此处等等我,我去清一个完整些的车厢过来。”沈娇娘走过去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有马有车厢,后头赶路便不会像之前那样麻烦且不便了。
“好。”姜越之点了点头,说:“馆驿里我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异样的地方,想来她也是刚到不久。”
说起这个,姜越之又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被激怒,不该对药罗葛贲襄动手,之后更不该不阻止沈娇娘杀她。这样一个人留着,可以从她嘴里撬出许多有用的东西了。
许是看出了姜越之脸上的遗憾,沈娇娘拍了拍手上因为摸了马匹鬃毛而沾染上的灰,说道:“药罗葛贲襄幼年时曾得她大哥善待,长至成年之后,整个回鹘王帐之中,只有大王子才是真心照拂她的那一个,所以别想着她会泄露旁的情报给我们,方才能激她说出那些话,便已经是极限了。”
药罗葛贲襄是奔着杀人来的,事败,也就没想着回去,而若是落到她与姜越之手里,少不得要被严刑逼供,所以药罗葛贲襄才会故意口出狂言,只为激怒他们两个。
沈娇娘会顺遂她的心意,是因为沈娇娘根本没想着要从她嘴里扒出什么来。知道她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来,知道回鹘王帐打得什么主意,知道陈康生还在与她联络,这就已经够了。
月儿隐入云层,光亮一下子就没了。
昏暗之下,破败的马厩显得有些阴森,沈娇娘敛眸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取了火折子出来吹亮,举着它摸进了马厩里。
草料的味道充盈满室,好些车厢已经被虫蛀得一碰就碎了。沈娇娘一路寻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两轮的马车车厢,虽然有些小,但勉强够一人平躺,也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找到车厢,沈娇娘也就不打算继续在这马厩里待下去,连忙拽着车厢往外走。
呼——
凉风卷过。
沈娇娘刚一出来,就察觉到有东西在破风而来,她下意识朝后一仰避开,手头的火折子却被这东西给打灭了。
恰在这时,月亮从云层后出来了。
只见不远处的密林中,缓步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夜行衣的蒙面女人,她长发编成了两股垂在两肩上,一双眸子似翦水秋瞳,在月华下显得十分莹润。
而刚才打沈娇娘面前飞过,并将火折子给熄灭的,是一柄镶嵌着宝玉的短匕首。此刻,这匕首正扎在沈娇娘身侧的马车车厢上。
沈娇娘在废弃的馆驿马厩里寻了有些破旧的马车车厢出来,稍作整理,便将其和马匹套在了一起,与那头驴合力栓着赶车。
“你是谁?!”沈娇娘侧身稍稍屈膝,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后腰上,那儿放着刚从药罗葛贲襄手里剿来的双刃刺。
女人一手摸着脸颊上的蒙面巾,另一只手环胸托着这只手的手肘娉娉婷婷而来,口中说道:“都说如今天下第一的女人是沈姑娘你,文能提笔成状元,武能上马安天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她一开口,便道破了沈娇娘的身份。
沈娇娘眯了眯眼睛,她从这女人的口音中分辨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这女人又是夜行衣蒙面,想看长相就更不可能了。踌蹴之下,她抿了抿唇,接话道:“阁下与其在这儿给我戴高帽,不如表露一下身份,是友,我们可以坐下来畅聊,是敌——”
“那就对不住了。”她说完松开车厢,翻身飞踏上去,将自己与那女人拉开距离之后,下蹲半寸,双臂张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