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因此着急上火了好一段日子。
沈娇娘倒是不着急,这公主的封号她要也可以,不要也可以,总归对她本身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娇娘,要委屈你了。”李绩坐在阆苑的书案边,略带愧疚地对沈娇娘说道。
他这些日子便只是处理外头那些文人墨客的文章,就已经是头大不已了,更何况这朝中还有人配合着抗议。
思前想后,李绩便只能先将这公主封号收回。
沈娇娘批改完最后一份,起身走到李绩身边,蹲下后,抬眸看他,笑着说道:“陛下说的什么话?这封号起初我便不同意陛下赐给我,左右都是一些虚名,陛下不该让自己难办。”
她的体贴人意让李绩心中十分内疚。
于是李绩在离开阆苑之后,再下了一封诏书,将沈娇娘擢升为尚官局尚宫,掌领中宫,惣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四司之官属,为后宫众女官之首。
这越级擢升,叫后宫众人是震惊不已。
据说,淑景殿里是掀翻了一片家伙事,尚工局的人是去淑景殿忙活了好一阵,才算将那些打算的物件给换了新。
因为阆苑清净,沈娇娘这升官之后,没有挪地方。只是这升官之后,没想到地是,那位德妃是破天荒地上了门,还带了好些礼物作陪。
芳容行完礼,将德妃与一众侍从迎进门后,便去给她们端茶了。
德妃将宫人们留在外头,自己则拂袖轻步进了屋内。她瞧着起身迎她的沈娇娘,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位是个妙人儿。
“请德妃娘娘安。”沈娇娘侧身行礼道。
“妹妹客气了。”德妃是个通透的,笑意盈盈地就上前拢了拢沈娇娘的手,亲亲蜜蜜地说道:“得知妹妹升做尚宫,我便想着来给妹妹贺喜了。”
说完,她扭头朝外招了招手。
宫人们便鱼贯而入,手里捧着红漆托盘,上面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无数。
“都是河东的一些特有的首饰物件,长安城可是买不到的,我想着妹妹大抵是没去过河东的,便给妹妹挑了些送来了。”德妃说话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味道。
德妃裴敏儿出身河东裴氏,身份是顶尊贵的,腔调里也都是上位者的语气,但却不惹人讨厌。
沈娇娘回之以笑,敛眸说道:“那娇娘便却之不恭了,只是这声妹妹,娇娘实在担不起,若德妃娘娘不介意,可以叫我娇娘。”
论惹人可亲的话,沈娇娘自诩是手到擒来。
所以德妃果然是笑眯眯地改了口,她拍着沈娇娘的手背,拉着她坐到一旁后,说道:“娇娘这模样实在可人儿,即便是我,也喜爱的紧。”
更何况是皇帝了。
从德妃的话里,沈娇娘能明显听出她的画外音,但听不出她的嫉妒。似乎她早就清楚后宫中的规矩,也明白皇帝不可能被一人独占,所以格外通透。
沈娇娘笑了一声,摇头道:“德妃娘娘想错了,我与陛下,只是朋友之交,并无其他关系。”
德妃却没有说旁的,只是眨了眨眼睛,说:“我家中都是兄长弟弟,从无姐妹,不如娇娘叫我一声敏儿姐姐可好?可不是宫中这姐姐妹妹相称,我只是想要娇娘你与我清静些。”
她都这么说,沈娇娘自然是从善如流地笑着喊了一声:“敏儿姐姐。”
在这一声敏儿姐姐之后,德妃便转了话题,与沈娇娘聊了些旁的趣事,并没有再谈皇帝的事。
这一日,德妃去阆苑拜访沈娇娘的消息便传到了其他两位妃子的耳中。
于是乎,这贤妃和婉妃也跟着上门拜访沈娇娘,倒叫沈娇娘这阆苑一时间门庭若市,人来人往了。
这下便是可怜了芳容,忙前忙后,脚是一刻都没有离地。
沈娇娘见她这样,便在尚官局里又挑了四个宫人到阆苑里来,算是帮芳容搭把手,缓解一下她的压力。
姜越之在众妃离开之后,提着糕点又溜达到了阆苑。
他好一段时间没过来敲沈娇娘,在看到她换上了尚宫的新冠服之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赞道:“沈尚宫这一身,倒是派头十足。”
“比不得姜国公的朝服。”坐在案后的沈娇娘头也没抬地说道。
姜越之将点心搁在桌上,绕道沈娇娘身边,俯身看着她批改事牒,说:“沈尚宫这刚上任,便已经开始处理上后宫事务了?当真是厉害。”
“这是什么?”沈娇娘侧眸看了看那食盒,问他。
正看着沈娇娘的字赞叹的姜越之回答道:“你喜欢的点心。”
沈娇娘却是将笔一搁,一本正经地看着姜越之道:“我不喜欢点心,还有,姜国公似乎总是在将我当做旁人,恨也好,爱也罢,都像是在我身上企图找到某一个人的影子。”
她这一句话直击姜越之的内心,使其为之一振,瞳孔微缩。
是了。
他总是将眼前地沈清羽与那个杀过他的沈清羽混在一起,恨时恨极,欲噬其肉,喰其血;爱时爱极,想要护她怜她,将她揽于身下。
然而这些都不是眼前这个沈清羽。
眼前这个人并没有与他经历过那么多的曲折,也并没有向他剖白过心迹,甚至不懂为什么他会给她买这个糕点。
姜越之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些微的萧瑟。
他转身沉默地踏出房门,只留下了一个相当悲伤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