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芳这些日子躲在大姑姑家,是一日都没能睡好。
她几度想去找沈娇娘,却被大姑姑和大姑父一道给劝了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出了中元节,沈娇娘从宫中出来了,她这才连夜跑来了别馆,只期待着见上沈娇娘一面。
“我很好,芳姐,你和欢姐在大姑姑家可还好?欢姐的婚事……”沈娇娘想到此处,不禁眉头微蹙。
沈清欢那只差临门一脚的婚事到底还是被耽搁了。
听说檀崇生在得知沈家出事的第二天就把檀宇明的婚事给决定了,配了兵部尚书张友恪的女儿张锦娘。檀宇明虽然心系沈清芳,不同意娶张锦娘,但到底拗不过父亲,最后不得不点了头。
沈清芳摇了摇头,说道:“那天起,欢姐就病了,风寒是一日比一日重,她写了好多封信求二叔回来,但二叔是一封信都没回寄。”
沈安业没能带走沈清欢,居然也就就此作罢了!
这听得沈娇娘眉头都拧成了结,那账簿上的明细虽然写的是运往了安西将军府,到那铁矿到底是进了谁的腰包,并不是靠猜就能猜得出来的。
“嗯,那欢姐现在是在大姑姑府上吗?我若是闲下来了,便去看看她。至于二叔和三叔……芳姐,你且安心,我一定会解决了这事。”沈娇娘稳重的声音让沈清芳略有些心安。
两姐妹拉着手往正屋走,边走边说着体己话。
这么几个月的时间,沈清芳在尹府是度日如年,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家一下子就倒了,亦不知道为什么二叔和父亲像是逃难一样地逃离了长安。
她和欢姐被落下了,他们也没有回来接她们。
好不容易安抚了沈清芳,将她劝去休息了,沈娇娘这才坐在了书房中,开始整理思绪。她的右手边摆着沈安业写给沈秀溆的信,左边则是摆着账簿。
信中十分肯定地提到了沈越的死,并说虎符失窃一事,与副将凌涯脱不开干系。
边关城防图一半被沈越保管,一半则是被长史张修保管,如若想要盗取,就得先过了这两人一关。
然而沈安业却十分肯定了城防图的失窃。
‘沈家盛宠在身,树大招风,迟早有一天会迎来免顶之灾,而这一天已经近在咫尺。秀溆,你离家甚早,这是好事,往后也不必再与沈家扯上任何干系。’
信的落款是西北事变之前。
沈娇娘将账簿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趟和义府运出铁矿的时间与沈安业这封信的时间相隔七日。
“二叔在谁那里得了消息?”沈娇娘的手指点在账簿之上,眸光微沉。
如果说二叔是因为铁矿这一渠道获得了父亲身边有人叛变的消息,为什么他不通知父亲?就这一点上,沈娇娘并不怀疑二叔对父亲的感情。
是递了,没能递进去?还是递了,没能及时递到。
这两个疑问只能先行搁置。
沈娇娘展臂拂开信后,将手压在账簿上,她提笔将账簿上几处明显存疑的明细誊抄下来,刚一收笔,门被敲响了。
“小小姐。”
门外是沈七。
“进来。”沈娇娘头也没抬地喊了一声。
沈七推开门进来,单膝跪下,禀道:“庞旭已经成功送出了城,只要他自己不惹事,官府的人就寻不到他头上去。”
“嗯,干得不错。”沈娇娘赞了一句,又问道:“其他人可有联系上?”
沈大和沈二是跟着母亲进宫的,但母亲在御前是孤身一人,此后,沈七寻去宫门外也并没有看到沈大和沈二的踪影。
他们的踪迹一下子成了迷。
沈七摇了摇头,说:“城里并没有看到他们留下任何记号,如果我猜得不错,阿大和阿二已经去了安西。”
“他们如果还在城内,一定会设法联系上我,如此看来,的确是已经去了安西才对。”沈娇娘提笔落下,这回是在写信。
她一面将庞旭的证道:“那两个比丘即便是提到陛下面前也没有什么用,他们和大同村有干系,送到皇帝面前只会令他想起过往的不愉快,若是问不出别的什么,就放了,送他们出京。”
沈七皱眉问道:“不灭口吗?若是他们将我们扣留过他们的事说出去了怎么办?”
“他们不敢。”沈娇娘拂袖转了一下手腕,“被我们这么一抓,这两个比丘的胆子都已经吓破了,送他们出城之后,告诫一番,令他们永世不得入京,便足够了。”
徒增杀孽对沈娇娘而言并不是什么乐事。
“是。”沈七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他出去的同时,沈娇娘搁了笔将信吹了吹,装进了信封之中。
张瑜和秦佑安查案必须要有一个合理又正当的结案,但沈家大火本就是沈娇娘一手导致,若她给不了张瑜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答案,那么张瑜在皇帝面前自然也难办。
她在京中也就张瑜这么一个忘年交而已。
是夜,沈娇娘在时隔四十多天之后,久违地重新睡在了自己的床上。她辗转了数次,嗅着被子上熟悉的熏香,眼角难免湿润。
即便沈娇娘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冷漠的人,但此刻夜深人静,无数思绪涌上心头时,她到底是没能忍得住,将头埋在锦被之下,低声痛苦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娇娘在沈清芳起来之前便把信送去了张瑜的府上。
闲下来之后,她又把沈泽励接到了别院里来。
沈清芳一起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和沈娇娘畅谈的光头哥哥,顿时怒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