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姜越之恨不恨沈娇娘,他是恨的。
午夜梦回时,他总能清楚地回忆起她亲手送入他胸膛的那把刀所带来的痛楚,记忆更清晰的是她当时的面无表情。
好似他们过去本就不存在你侬我侬。
世上最狠心的人莫过于她。
但姜越之有时候会问自己,眼下的沈娇娘难道不是无辜的吗?毕竟她不曾对他做哪些薄情的事,亦不曾害他、伤他、杀他。
可每每这么想时,姜越之的胸口都会生疼。
那处没有伤口的伤口像是在提醒姜越之,一旦放过沈娇娘,他姜越之会是什么下场。
良久之后,姜越之开口了,他承认道:“我的确担心你。”
沈娇娘有些意外地停了手,她握着簪子的手搭在了腿上,眸光一转,斜望着去打量他。
被审视时,姜越之脸上是一派淡定,仿佛刚才讲的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句话罢了。
“姜国公这话倒是叫我受宠若惊了,怎么……在外头赈灾一回,心地便善良了?”沈娇娘说话带刺,看着姜越之的眼神也无不嘲讽。
姜越之沉默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再说多的就过了,所以沈娇娘也没想着再刺激他,转而将簪子搁在了桌上,起身道:“姜国公请回吧,若是叫旁人瞧见姜国公在我这屋子里,怕是有理说不清了。”
沈娇娘的屋子处在毓秀宫最东头的一个僻静院落里。
她独占一院,倒也不担心会有人过来搅事,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要快些轰走姜越之罢了。
“如今南方的灾情眼看着要结束了,沈宫正如何想?”姜越之根本没想着走,反而是没头没脑地说起了旁的事来。
沈娇娘不想和他谈这个,便握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不搭腔。
可惜,就算她不搭腔,姜越之也能一个人把这个话说下去。
“南方阴雨连绵,谷物堆积在仓库里,多数都发了芽。
若是没有世家支援,国库里拨再多的钱粮过去,都难以止住这灾情的蔓延。更何况,饥荒之下,还有瘟疫。
陛下在恰当的时候选了世家女入宫,这一步,便是控制了世家的野心,令他们心甘情愿地打开了自己的口袋。”
姜越之的声音十分清朗。
他生得好,肖似李渔,剑眉星目之外,气度和阉人根本搭不上边。这也是多亏了先帝把他带在身边教养,没让他长在内侍从里的缘故。
但沈娇娘见过他勃然大怒,暴跳如雷的模样,也见过他阴狠狡诈,害人于无形的模样,所以她知道面前这人和李绩一样,只是披着温文尔雅的皮。
就在沈娇娘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姜越之突然说了一句令深交年十分震惊的话。
“沈宫正,后妃之中混入了奸细,若是沈宫正愿意,我们可以联手。”
听完他这句话话,沈娇娘手里的梳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姜越之挑眉看她,问道:“沈宫正是觉得被奸细一词吓到了,还是被合作一词吓到了?”
邦邦——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谁?”沈娇娘连忙俯身捡起梳子,扭头问道。
门外是捧着食盘的芳容,她脆生生地喊了声沈姑姑,随后说道:“我给您做了些宵夜,傍晚那顿您都没怎么用膳,我担心您饿。”
沈娇娘将姜越之往被子里一推,随后走到门边,一边打开门,一边笑道:“辛苦你了。”
芳容做的是鸡汤烩面,上面撒着些葱花,香气四溢。
她端着面进屋来,将面小心翼翼地搁在桌上后,忙摆手道:“哪儿辛苦了,不辛苦,沈姑姑明日还得当值,那才叫辛苦。”
沈娇娘抿唇嗯了一声,坐在桌边,却没提箸。
“沈姑姑吃完便早些歇息吧,芳容不打搅姑姑了。”要不说芳容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她见沈娇娘迟迟没有动面,便笑眯眯地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等芳容走了,沈娇娘这才去将门给关上。
再一回身,她就看到姜越之已经坐在了桌边,一手端面,一手提箸,打算开吃了。
“姜国公倒是自在。”沈娇娘抱臂睨着他说道。
姜越之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她如此挤兑,便放开了身段,吸溜一口吃了一搅面下去。
待到咽下面条,他才悠悠然说道:“谈合作之前,自然是要先饱腹的。”
说是奸细。
其实只是姜越之的说法。
李褙去到安西之后发现,整个陇右道官场里的情况其实要乱得远超他们的想象。此前沈越能在陇右道把骠骑将军当得有条不紊,实乃是其铁腕的功劳。
而紧接着,李褙又发现回鹘人的势力其实不仅仅深入到了陇右道,更是将手探井了长安,及江南各地。
世家之中,多的是和回鹘人突厥人合作的。
可是这些事都没有证据去佐证,所以李褙也就没有办法,只能先将这些不确定的情报传回长安。
李绩将情报与姜越之一分享,两人便合计出来了几个对策。
宫外有李绩和姜越之两人合力,那若是世家们送奸细入宫呢?祸乱后宫,也能使得前朝乱象频生!这是不得不防的地方。
后宫之中能得李绩信任的人不多,沈娇娘是其中一个。
偏偏姜越之不信沈娇娘。
所以他才会深夜潜入毓秀宫,想要通过暗中观察,来看看如今这个沈娇娘是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一碗面吃完,姜越之把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