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的?”
村头的民兵揉了揉眼睛,问了一句。
夜色已深,牌坊上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动了几下,灯火飘摇,将车夫的神情都带着有些萧索了。
车夫苦着脸,指了指后头的马车,将刚才沈娇娘教的话原本原本地压低声音说了一遍:“主家是从长安城里逃婚出来的,也不敢走大路,忙里忙慌走了这儿之后,前后不找店……”
“我们村子今日不留外人,不接投宿,有钱也不接。”那民兵打断车夫的话,一口回绝道。
他身边的那个民兵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靠在牌坊上,附和道:“今日着实不赶巧,你们往东再走上三十里路,那儿有个村子,去哪儿投宿吧。”
沈娇娘坐在马车里与姜越之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只怕宗世耀眼下就在村子里。
车夫却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的主家也是害怕会被追上,不敢落宿的,只求进村讨碗水喝,这走的匆忙,水都没能喝上一口,怪是可怜的。”
姜越之适时地为沈娇娘撩起车帘,让她探出身去。
“几位,行个方便吧,只求一碗水喝。”沈娇娘的发髻已经被她打散,青丝垂在肩侧,配合着橙黄色火光,分为惹人怜惜。
那两个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便让一个人进村去禀报,另一个则继续守在这村头。
不多时,那去禀报的民兵就回来了。
“一碗水,一炷香,多的可不行了。喝水就在村口的五叔家,我领你去。”民兵朝沈娇娘招了招手。
马车自然是不允许进村的。
是以车夫也下了车,垂着头,畏手畏脚地跟在姜越之后头,随着那民兵一道往他口中的五叔家走去。
黑灯瞎火的院子里养了一条狗。
生人一靠近,那狗就狂吠了起来,惹得屋子里头很快就打亮了灯。
紧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披着衣裳提着灯笼从里屋出来了,他将狗儿安抚得停下之后,一手将门栓放下,一手提高了灯笼照了照来人。
“五叔,是我。”民兵高声喊了句。
老头子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问:“这么晚了,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民兵便让了让,将身后的沈娇娘指给老头子看,解释道:“五叔,这两位是过路人,进村讨碗水喝,您这儿是村口,自然是到您家来方便。”
四人随着老头子进院子,那狗儿一身黄毛,摇着尾巴就蹭上了沈娇娘的腿,一副十分讨好的模样。
“稻子倒是喜欢姑娘你。”那民兵扭头看了一眼大黄狗,笑着说道。
沈娇娘俯身摸了摸狗儿的头,抿唇抬眸冲民兵略有些羞怯地一笑,没有说话。
老头子将他们领到屋子里头后,又颤颤巍巍地走去火房,打算开火烧水。民兵起身要去帮他,他却摆了摆手说,不准旁人帮忙。
姜越之见这民兵是比较好说话的那个,便状似无意地问道:“村正该是没有条件招募民兵的才是,我看你们素养极好,可有工钱?”
他说他的,沈娇娘却是连忙反手一打姜越之的手背,嗔怪道:“越之,又反老毛病了不是,咱们这回是逃难,你又开始打听那些阿堵物。”
民兵讪笑了一下,挠了挠头,说:“有是有,但没有几个钱,村里的民兵都是轮值,谁家当值都是月初就定好的。”
“小哥莫怪,我家相公他往日是做买卖的,眼里尽惦记着这些钱啊钱的了。”沈娇娘拢了拢耳鬓的头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沈娇娘在说到相公二字时,姜越之的眼眸微垂,嘴角不自觉地挂了一抹微笑。
既开了话匣子,那民兵又看着五叔老没来,便多嘴问了句:“两位这从长安逃婚,是打算去哪儿?”
“河州。”沈娇娘像是被触及到了伤心事一般,柔柔弱弱地看着民兵说道:“若是离得近了,只怕要被我父亲找到,若是太远,我们这身上没带多少银两,怕是走不到。正巧河州有我一个旧时,此去虽然路途艰辛,但好在有个盼头。”
民兵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河州?我们村里也有人是河州的……”
姜越之和沈娇娘不约而同地望向他,他却又连连改口道:“好像又不是,可能是我记错了。”
车夫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
老头子无数在火房里慢吞吞地忙活了老半天之后,端着热茶出来时,看到车夫依旧站在院子里,便招了招手,让他一起进屋喝茶。
“五叔,我来帮你。”民兵一扭头看到五叔进来,忙起身过去接应。
沈娇娘十分懂事地跟着起身过去。
五叔瞥了民兵一眼,说道:“用不着你帮,老头子我还有点力气。”但他却没有凶沈娇娘,而是小心地避开了沈娇娘的手,坚持亲力亲为。
四个人坐下,车夫却站在门口没动。
民兵招呼他进来坐,他却摆了摆手,说:“不妨事,我刚才听到外头好像是有哭声,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夜夜哭,没个头。”五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五叔——”民兵忙出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沈娇娘捧着茶吹了吹,说道:“谢谢五叔给我们煮茶,原本只是想讨口凉水喝喝,没想着叨扰五叔这么久的。”
她跟着喊五叔,语气亲昵,仿佛是熟稔的小辈一般。
五叔还真就吃她这一套,他十分慈祥地看着沈娇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