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东的心情很不好。
占领黄陂接管电报局后,他向鄂军都督府发了一份“鄂东革命军愿意接受都督府指挥”的电报,等了大半天没有回音。再说整整两天了,已经囊括武汉三镇的起义军不是何向东想象那般——立即组织力量向北发展,打通与黄陂的联系,再向孝感、武胜关进军,尽快把北大门,而是在三镇逗留不前。对新创建的鄂军都督府,一种失望的感觉遏制不住的升腾起来。再得到清军已经南下增援和杨虎盲动的消息,失望变成了怒气,可怜的杨虎就成了出气筒。
一支队第三队队长翟彪前来报告:“总指挥,屈先生来了。”
“快请。”何向东提起精神走向门口,回头看了一杨虎,说:“准备茶水,得空好好想一想,多好的机会啊,(被你)浪费了。”
来客是昨天才任命的麻城县长屈子厚,时年六十岁。当年程灏功曾在其门下求学,也曾奔走“反清复汉”,被官府追捕而逃到河南、北京甚至东北教书育人,年初才回到家乡出任麻城议长兼教育局长。前些天鄂东革命军在汊河口举旗时,屈子厚就劝知县张锦云反正,张锦云不从,反通报防军管带刘金堂带兵抓人,屈子厚得友人密报,先行一步逃到汊河口才得幸免。
“我给总指挥带来一个人。”体形已现佝偻、须发花白的屈子厚带着一位年约三十多岁、身穿西服的男子,隔着十来步远就说开了。“这是留学东洋回来的余祖言,麻城高等小学校贯中西,当个小学校长太屈才啦!”
何向东心中暗笑,这就是夺取县城后的效应!在汊河口时,就算闹腾得再厉害,就算打出的旗号有多鲜亮,也没一个留洋回来的人才来投,就连旧式文人也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心中如此想,脸上却带着真诚的微笑,先立正行了举手军礼,再伸出右手与那西装男子握了握,自我介绍道:“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总指挥,何向东。”
登堂入室,敬茶,简单寒暄一番后,屈子厚说明来意,推荐日本国弘文书院师范科毕业的余祖言给何向东当秘书。身边缺人的何向东当然是却之不恭,欣然答应。三人在黄陂县衙大堂上正说着话,杨虎来报,外面有两人投军。
“请进。”何向东说着,眼角余光却看到余祖言已经从自己随身皮包里取出纸笔,当真准备履行秘书的职责了。
兴许是看到县衙,不,应该叫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司令部,看到堂上只有三人,当中坐着的那人年轻的有些过分,穿着又很稀奇,随杨虎前来的二人一时间愣住了。
何向东见来者一个身材中等偏瘦小,身穿长衫子,年约二十五、六岁模样,另一人身形魁梧有力,身穿黑色日式学生装,也就二十来岁。二人发愣,他却微笑起身道:“我是何向东,二位可备有履历?”
长衫子惊醒,心中暗怪赵师爷怎么没提到鄂东革命军的“教头”是这么个奇装异服者,向一旁的年轻者示意,学生装青年从上装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叠齐整的纸张,展开来双手呈上。何向东取了,随手递给余祖言,这个动作的含义是——履历我收下,你们得自我介绍吧?
“鄙人潘正道。”长衫子说着双腿并拢,脚上的皮鞋后跟碰撞,发出一声响。”黄陂人,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毕业,曾在蒙古驻防马队任职,月前回鄂,奉鄂军都督黎元洪统领之命,携枪两百、弹五千发前来投效鄂东革命军。”
年轻人也是立正,却带着微微鞠躬的意思,说:“张少雄,罗田人,日本国振武学校肄业,愿在何总指挥麾下效力革命。”
何向东此时还不知杨老根、姚恒修已经遇害,而程灏功却因惊恐惶急过甚,到了汉口就病倒在床,没有把消息传回来,与赵钟奇的交道更是无法说清楚。故而,潘、张二人的到来,给何向东的第一感觉是——鄂军都督府终于有反应啦!
“二位请坐,刚才,我们正好谈到鄂东革命军今后的作战方向问题,二位是奉都督之命前来,可有指示?”
正襟危坐的潘正道没有马上回答。其实,他回武昌求见黎元洪是要得到支持,以便回乡后自己拉起一支队伍来。哪知家乡竟然冒出一支“鄂东革命军”,打了巡防营的埋伏,夺了麻城、黄陂两个县城,队伍发展到两千多人。由此,独自拉队伍就变成了携枪弹加入鄂东革命军,隐隐为黎某人在此的代表。既然是代表鄂军都督来的,那该在年轻的总指挥面前保持何种姿态才合适?低了,损的不仅是自己的面子,还有背后的黎元洪;高了,人家会不高兴,今后在此难以行事。
潘正道尚在沉吟,张少雄却起立道:“报告总指挥,只要是与清军作战,让我干什么都成!”
“张先生,我军光复了麻城、黄陂两县,另一支队将于明日晚发起对黄州府城的进攻,力争于15日拿下黄州,建立军政分府。目前,我军在黄陂有主力两个支队八百余人枪,今后该如何作战以策应武汉三镇之革命军?”
张少雄略一思索,答道:“集中兵力向滠口进击,与汉口之革命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一举歼灭盘踞刘家庙之残敌。”
“好,请坐。”何向东脸上微笑之意不减,目光转向潘正道。
潘正道心知这是“总指挥”对新人的考校,其结果也将决定自己今后在这里的地位,不能不慎重以对。
“总指挥,如果拿下黄州,则鄂东尽在革命军之手,我认为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