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名德军将校换取十七名中国士兵,这笔交易在圣米耶尔炮台北面一点五公里处的默兹河边进行。
作为交换条件之一的王文荣并不知道对应的交换条件,他只是默默的、木然的在一名德军士兵的推攘下向前走,向前走,越走越心虚。他看到军政部的那位年轻少将背着手站得笔直,正看着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十六名弟兄;他也看到对面走来的十七名德军军官,他不认识其中一位正是在德军中已经鼎鼎大名的保罗。菲力中校,更不知道自己的总司令批准这笔交易的背后还有更深远的考虑。
少将所在的地方就是家乡,被俘不过一年时间,王文荣却觉得阔别家乡已经一辈子了。在战俘营的三百多个****夜夜里,他想回到部队,回到弟兄们身边,回到露易丝的被窝里,更想回到祖国去替班长向老娘亲尽孝。可那只是痴心妄想而已。十七个弟兄聚在一起时,都不认为这场战争会很快结束,更不认为自己能够在战争结束之前就回去。
令人喜出望外的事实发生了,可距离少将越近,他的脚步就越沉重,如果简单的用“近乡情更怯”来解释,肯定是不合适的。
两边的人交错时,德军中校菲力用汉语说了一句:弟兄们,记得回去后帮我照顾李绍章少尉的墓碑。
墓碑,排长的墓碑!排长。。年纪与王文荣一般大小的排长是个好人。王文荣张口想问个究竟,德方的俘虏已经走远,原本推攘他的德军士兵也向后转,跟着十七个俘虏回转德军阵地。王文荣没人推动了,站在当场,双脚沉重的愣是抬不起来更迈不出去,他身后的十六个弟兄也是一般无二的状貌。
德军将校们洒洒脱脱的回去了,中国士兵却不知所措的站在当场。不同的文化理念下,即便算不上文化人的中国士兵也能从传统道德观念出觉出“被俘”的耻辱来。
“班长,排长,露易丝。”心中念叨着,王文荣鼓足勇气向前迈步。
姚青松少将看到重新走动起来的十七名弟兄越过中间线了,大步迎上去说:“总司令委托我来迎接远征军十七位勇士归队!弟兄们。。”姚青松说不下去了,他看到十七条汉子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的、呜呜咽咽的、默然垂泪的,让人好不心酸,心酸得发痛!
从1915年起,德国就实行了严格的配给制度,在前线德军官兵都只能勉强吃饱的情况下,在鲁尔区的矿山里充当苦力的战俘们能有何种待遇?这十七名战俘都是第一师的,他们是脱胎自第九师的第一师战士!战士,不应该是刺刀下苦力!与德军给以战俘的待遇,中国远征军简直可以称之为太宽厚仁慈了,就连法军要求把几万战俘移交给他们,发配到中央高原的煤矿做工也被军政部一口拒绝,德军战俘在中国远征军控制下的战俘营里完全享受的是战士的待遇。
看着眼前的十七名弟兄,姚青松心中何尝不是万般的酸楚滋味儿?他相信第一师的弟兄们没一个孬种,可是战场的事儿谁能说清楚呢?一发炮弹下来,不被炸死就被震晕或者炸成重伤,对这些担负前哨任务的弟兄们来说,他们承担那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他们是最出色的战士了。
王文荣这个人,在军政部长兼民事协调官姚青松少将的脑子里可谓印象深刻,深刻得不能再深刻了!可是他无法从十七个弟兄里面把他分辨出来,只能深吸一口气,稳定了自个儿的情绪之后轻声喊:“文荣兄弟。”没反应,那就提声大喊:“王文荣下士!”
上等兵王文荣呆住了,他是上等兵,不是下士,可这十七个人里面只有一个王文荣。
少将的目光扫视过众人,看到反应特异的王文荣,确定了目标,又高声道:”总司令部命令,所有归来战士统统晋衔一级,授予远征勇士证章,准予立即回国休假,申请退役者以军官身份发还本地妥善安排!“
得,姚青松少将越说弟兄们嚎啕的越发起劲,十七个人似乎要把这一年来的所有委屈在少将面前统统的哭出来一般。
没辙了,等他们哭够了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十七个弟兄,全都是默兹河西岸战役中第一师各营前哨班的,他们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却被德军炮火阻隔在外,身在战火中,谁又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别说他们,就算汉帝国时期的飞将军李广不也当过俘虏?
“你奶奶的王文荣,****的哭个球!”姚青松身后,第一师政宣处的干事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王文荣,骂道:“都当爹的人了,哭哭啼啼的算个啥?还不滚回去看看!?”
王文荣不哭了,傻乎乎看着干事,干事一改刚才的粗暴,细声细气的说:“你的法国勋章发下来了,在你的露易丝那里,你可以带着她和儿子回国了,不过,走之前,你得跟参总夫人打个招呼,她是你儿子的干娘。哎,哎!”
拔腿就跑的王文荣没跑多远就回过神来,掉头跑到军政部长和上尉干事面前,恭恭敬敬的鞠躬作礼,还没抬起头,“啪”的一声响,脑门上挨了一巴掌,干事涨红了年轻的脸,凶神恶煞般骂道:“滚!别说你是第一师的!”
第一师的——军人!
“敬礼!”王文荣这才恢复了上等兵王文荣的常态,十天后,他就和十六名弟兄出现在乌克尔河南岸的第一师阵地上,身份是第一师第四团第一营第二连七班副班长。
保罗。菲力中校被调到第7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