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地坑里的人痛哼出声。
张屠被砸断的骨骼诡异地扭动着,破损的皮肉缓缓愈合,连内脏的伤势也在飞快好转。
即使方才的巨力非比寻常,但他也不至于因此而死。
只是恢复伤势时,反复勾勒传承导致传承种有些异样活跃,部分愈合的新肉狂长,鼓得像瘤子一样,又迅速腐烂脱落下来。
张屠接好最后一块骨头,推开身上的死人,忽然发现地面潮湿泥泞仿佛才下过大雨,泥水混着沙土都长进了伤口。
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简直如同从未出现。
怎么可能……就算他花了点时间疗伤,顶多也就用了三五息,那个偷袭自己的人包括厉九川都死了吗?
德老他们离开竟然也不带上自己?
张屠恍惚地想着,刚爬起身,冰冷的湿意已经蔓延到脚踝,地上的水竟然在无声无息地上涨!
他匆忙退了两步,溅起一片水花,就这么一下,水面已经涨到了他小腿!
彻骨的湿冷感像蛇一样攀上腿脚,张屠才愈合的皮肉冒起大片鸡皮疙瘩。
他猛地一抬头,周围黄沙坊的景象居然全都不见,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一处寒潭前。
湿滑的青苔成片攀附在岩石上,微微荡起涟漪的寒潭边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童。
双子苍白的面孔冲他轻笑,孩童稚嫩的嗓音咯咯回荡开来。
三个鹤发鸡皮的老头老太僵硬地站在一角,连那六个道人也神色警惕地躲在边缘,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个脸色极差的麒麟服和一个带斗笠的男人。
张屠眼角微微抽搐,久违的感觉再次浮现在心头,就像当年刚接触传承种的那个毛头小子,对未知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喂,那个穿道袍的面瘫。”
“天宫静主。”
“哦,那个藏头露尾的……”
“长乘七。”
“那个屠夫……”
“长歌坊坊主。”
“几个老头老太……”
“前黑水会挂名客卿,都是野修。”
“哈哈,两位掌士大人呢?”
“余氏长子,年家二少,在书院里争风惹事,被我打断了几次腿。廿三战里联合山神殿偷袭我,被我剥了传承,不知道余枫和年金曜又给他们找了什么传承,看起来伤好了,脑子坏了。”
两个孩童一问一答,将众人来历扒得干干净净。
他们不光是面容相似,连声音也一般无二,即使说话众人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放我们离开,你压不住这么多人。”月白袍道人似乎并不受此地环境影响,依旧是一副冷面无情模样。
“竟然是体兵……”一个白净的胖掌士显得魂不守舍。
“哼,不是体兵,她怎么赢下廿三战?”一个年轻道人忍不住冷哼出声,“难怪一个食种能赢,原来是这种下作手段!不知道海事书院给了你多少好处?竟然甘心这么做……”
两个孩童都没有答话,只是寂静如鬼般盯着他。
“好了,让我们离开,以天宫名义,我们不会再插手此事。”面瘫道人打断他,手里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拂尘。
“晚了。”左边的孩童说。
“你做错了两件事。”右边的孩童答。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消失了踪影。
但这位天宫的静主不是张屠那种没见识的野修,他知道这是强大到形成半真幻境的污秽,让对手无法得知哪些幻象是真实,哪些是虚假。
即使这一点只对体兵之下生效,也强悍到能轻易逆转这次袭杀,将众人都拖进她传承种的主场。
这是凌驾于满传承度之上的境界,是真正踏入传承世界的分界点——体兵。
体魄为兵,杀伐无尽。
完全显化传承种,百分百完美继承传承种的力量和体魄,从某种程度而言,等于那些民间信仰的“野神”本身。
寂静的寒潭像煮沸一样翻腾,空气中的潮湿意味似乎达到了顶点,每一次呼吸都像灌进一口浓郁水雾,连行动都变得艰难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道人问。
“第一,你不该知道我是体兵。”
伴随着水声哗响,深青色尾须自水面一闪而逝,起伏的鳞片折射出青蓝虹光。
“第二……”
深不见底的漆黑潭水同时升起四只青蓝竖瞳,独属于冷血动物的杀意令人战栗。
“……你、露、怯、了!”
最后一个字短促有力,如同战鼓敲击的第一声烈响。
哗!!!
水花如箭矢漫天激射,地面顿时被刮去三寸,两只庞然大物同时自寒潭跃出,巨大的阴影将众人笼罩,来自上古的“神灵”在人间展露威严。
头颅大小的鳞甲,鬼火般的竖瞳,六爪遒劲如鹰从侧腹伸出,青须似蛇妖冶舞动。
两只冉遗同时咧开巨口,密密麻麻的利齿寒光凛冽。
“怎么可能!”德老的眼珠几乎要瞪凸出来,“怎么可能是两只!”
“双子,另一只徒有其表罢了。”天宫的静主状似不屑,拂尘挥舞放声喝道:“【天神】!”
嗡……呜呜呜!
苍莽的号角声自遥远的时空传来,巨大的牛角如月形山脉从地面缓缓升起,一股邪异又粘稠的气息弥漫开来。
当藏蓝色的牛首浮现在空中,几乎将遮盖了整片天空!
这是灾种传承的显化,即使没有达到体兵境界,它的显化大小依然远超食种传承,只是显得十分虚幻,比起冉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