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进已经瘦成了骷髅,早就昏死过去,就算再醒来也会变成一个傻子,无法行动的废人。
他周身的阴影兴奋地蠕动,就像等待投食的狗,快要滴落垂涎的口水。
面具人抬指在空中虚点,如同得到许可一般,阴影突然挤出一颗大而苍白的脑袋,几乎将整个屋子撑满。
它乌黑的眼珠瘆人地瞪着余枫,窟窿一样的鼻孔喷出阴风,刮得胖子脸生疼,同时舌尖一卷,将余进丢进嘴里。
“我……我以帝名起誓,此事绝非,绝非我余家所为……”
上苍啊,这还只是个头!可气息波动已经完全碾压自己,恐怕只有体兵以上才能对付,至少也得是灾种……
余枫吞了口唾沫,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仿佛刚刚身为一家之主的气势全都丢进了粪池。
除了少有的英才,纵论权威之辈,在大恐惧面前也不过如孩童一般,瑟瑟发抖。
“向什么帝起誓?向吾起誓。”
面具人六道血目看起来像在笑。
敢与帝自比!
余枫心脏狂跳,难道是上圣?不不不,上圣不会以男人姿态显圣。莫非是掌管天之九部那位?但看气度未免阴冷太多……
“敢问,尊神……”
“鬼王神荼。”
……
半个时辰后。
余家家主召集了整个家族。
“深更半夜,家主召集我们所谓何事?”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人杵着拐杖问,身旁围着一群氏族弟子,他是余家资历最老的族老,威望很高。
余枫这会已然冷静下来,他指着族老身旁一个中年男人,“让余林带人去年家看一眼便知。”
近百族人相互对视,不知家主这是何意。
余林哼了一声站出来,“余七、余莫,跟我走。”他是余枫的弟弟,曾经有资格竞争家主之位的人之一,可惜败在余枫手下,被族老保住性命,现在是族老最信任的人。
没过几盏茶功夫,余林三人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族老……族老年家被人灭门了!脑袋全都堆在屋里,年兆应和年其富也都死了!”
“什么?!”
族老震惊之余,又是一阵发自骨子里的恐惧。
年余二家是世交,年家实力还稍胜余家一筹,而兆应和其富是年家塞进海事府的掌士,当初余痴余进入府也是受过二人相助的。
“是谁这么大胆子行凶?这是兆阳啊!”
有人忍不住出声问,其他族人也得紧张不已,一片嘈杂。
“肃静。”
余枫示意众人安静,眼神扫过每一个族人,最后落在族老身上。
“兆阳世家动乱,已经触怒神灵。不光年氏,水德三家也都空无一人了,他们绝不会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为保全族人性命,延续我余家命数,我以余氏家主之名下令,即日起搬离兆阳!”
余林满脸不可思议,“你!世家之争尚未开始多久,现在退出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更何况你竟然要搬离兆阳!我们付出了多大代价才挤进皇城……”
余枫冷冷地看着他,“我话还没说完。”
余林激动地还要说什么,被族老制止,“让他说完。”
“我们不光要离开兆阳,还得奉鬼王神荼为庇佑之神。”
余枫说完,族老脸色忽然变得极为凝重。
余林却嚷嚷出声,“什么神个鸟荼,从未听说过……”
话音刚落,一蓬赤色火焰自他脚下升腾而起,只眨眼的功夫,余林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火!火把阿爹烧死了!”余七指着空空如也的地方,神情震恐扭曲。
余莫脚下一软,坐在地上,方才那股可怖的气息险些让他心神崩溃!
一直私下吵嚷的族人们瞬间安静,再无一人敢出声,仿佛面前正站在一尊喜怒无常的神灵。
“那不是火。”余枫眼神同情,心里猜测着那截舌头究竟占了白脸鬼整个舌头的几分之几,“我没骗你们,上神乃阴冥之王,掌控众鬼,不可亵渎。”
“祂来过了?”族老看似平静,却攥紧了手杖。
“来过了,保下全族的要求就是我说得那些,若违反诺言,必死无疑。”余枫是真的平静,他知道这个世界背后主宰众人的是什么,无论怎样的反抗都只是可笑的波澜。
这个神,那个神,对人来说都一样,只不过换个地方接着信仰,稍有违逆便剥夺性命。
为什么只是活着就如此艰难?
……
……
寂静的深夜,偶有打更人循着街道穿行,权贵人家门前站着守夜的侍卫。
比夜色更深的影子如幽魂般走过,灯笼下朦胧的光落在弯角上,折射出灰紫的火彩。
每一道细长的赤目都有了自己的瞳仁,它们朝四面八方打量着,搜寻自己的猎物。
面具的轮廓几乎消失不见,男人如同生来便长着一副魔神面孔。
侍卫都转过头假装看不见,打更人远远就绕开,他们嘴里各自念叨着私下信仰的神灵,祈求高高在上的虚无存在降下一丝怜悯。
就算是兆阳,深夜遇上奇怪的东西也不鲜见,这些都是凡人不能触碰的禁忌,只有在天亮时去海事府报备才是解决之道。
厉九川只觉得意识与无尽的阴冥融为一体,黑暗中每个见不得人的角落于他而言都是敞开的大门,死亡如烟云笼罩整个兆阳上空。
如果不是神荼面具,他也难以相信所谓的皇城每天竟然会死这么多人。
枉死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