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阳府城隍庙位于潞阳府城庙司坊内。说到这里,就不得不简单介绍下大梁国的坊市制度了。
据说在大梁建国初期,尚是沿用着以前封建王朝的坊、市分离制度,即城市中的商业区和居民区是严格分设、绝不允许相互杂糅的。
不过后来随着城市商业的发展,人们越来越觉得这种制度极其不便于大家之间的相互交流贸易,于是坊、市之间的藩篱也就被渐渐打破。
直到最后,坊、市相互交糅、融合,再也不分彼此,慢慢发展成了顾尧眼中,类似于前世社区的布局形式。
当然,虽然如今的坊市已经不像以往那般功能死板单一,但它们的一些特有属性却也随同时光一并传承了下来。
就像此刻顾尧眼前的庙司坊,虽然历经岁月变迁,潞阳府城中的诸多坊市早已是改了名字,但这“庙司坊”之称却依然沿用至今。内中缘由无它,无非是因为在这庙司坊中,坐落着潞阳府的城隍庙罢了。
说实话,按照顾尧的想法,他今日本来是无意与这帮书生一同来逛庙司坊的。因为这城隍庙的诡异倒塌对他人来说固然是一件天大的怪事,但对他这个当事人来说却实在无甚奇处。
奈何朱绍厚着脸皮对他不断地软磨硬泡、一直说着他若不去,他们这些寻常书生必将面临危险;再加上顾尧本人心中也有些烦闷、也确实想再寻访下城隍楚鹤轩的藏匿踪迹,所以最后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下了……
只是应下归应下,顾尧心里可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一路上他会尽量不与其他书生对话,免得这些酸腐秀才靠着蛛丝马迹揭破自己“学渣”的本质、毁掉自己目前的优越生活……
此时天色已是擦黑,在随着七八名身着儒服的书生一路招摇过市后,顾尧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潞阳府内的庙司坊。而与此同时,原先巍峨耸立、现在却已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潞阳府城隍庙,也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众学子的眼帘。
“嘶——,这城隍庙还真得塌了?!怎么可能?!明明昨日还……”
眼前所见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众书生下意识地就驻足原地、不敢向前,直到良久后,方有一人喃喃开口,表达了自己心中的震惊。
“禹山兄,怎么?难道你昨日还来过此地?那时的城隍庙可还完好无损?”
听方才书生话说得似有些吞吐,同样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朱绍当即心头一动,立刻开口追问。
“朱兄所言甚是!昨日傍晚在下确实来过此地!”说到此处,这名叫作方潼、字禹山的书生转过身来,在用孺仰般的目光偷偷看了人群中的顾尧一眼后,方才继续说道:
“诸位同窗应该都已知晓,愚兄的寒舍就坐落在潞阳府府城之内。受家中慈母所托,每月初五,愚兄都会来这城隍庙中替家中长辈上一炷敬神香。
而昨日恰恰就是八月初五!所以愚兄记得很清楚,当时上香之际,城隍庙中香火缭绕、一切正常,整座庙宇也是一如往日般的巍峨坚固。
所以在下此刻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仅仅只是一夜之间,这好好的庙宇竟已变成了如此模样!难道真像周围百姓所说,是有厉鬼于昨夜侵袭了这城隍庙宇……”
那名唤方潼的书生越说越是心惊,只是不等他将内心惊异悉数表达,一道粗豪嗓音就从众人外侧陡然响起,将他的话语一下打断。
“哈哈哈哈,这位学子此言谬矣!想这城隍庙是什么地方?乃是一地阴司神只的庙宇驻地!岂是寻常鬼怪能随便欺压上门的?!况且天雷煌煌,最见不得魑魅魍魉!诸位都是饱览经学的读书人,为何就不能想一下:昨夜雷霆降世,怎就偏把这城隍庙宇给劈成了废墟,却没对周遭百姓房舍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因这道粗犷声音响起得异常突兀,甚至让众书生中的一些胆小之辈闻言惊颤。所以不等那人将话说完,顾尧等人已是迅速扭转头去。
就见此刻在众人身侧不远处,不知何时已是围拢过来了几名身着黑色皂服的官府衙役。
这些衙役为首者,乃是一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虬髯壮汉。
那壮汉一边向他们这处大踏步走来,一边嘴上大笑不止、不断述说着上面一番话,同时,他的一双环眼豹目也在不住转动,视线不断从一个个书生的脸上扫过。
突然,当这大汉的视线落在顾尧脸上时,他的神情不知为何蓦地一动,脚下奔来的速度也不禁加快了几分。
“咦?顾公子竟然也在?!某家乃今晚此地的当值捕头,此厢对公子见礼啦!”
如同铁塔般的壮汉最终止步于众书生外侧,摆出了一副弯腰施礼的姿态。
而直到此刻,先前被壮汉声势所慑的书生们才渐渐回过神来,明白了这些衙役此番过来并非是找他们的麻烦。但同时,一个疑问也从他们心底不可抑止的升起:此地怎的会有这么多的官府衙役?这些衙役现在在此,又是有何目的?
因为猜不出问题答案,所以众书生也就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语。同时,他们的视线先是偷偷观察了下依旧维持施礼姿态的铁塔大汉,然后就将目光纷纷收回,最后全部聚焦在了人群中间的顾尧身上。
毕竟,眼前这名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他的施礼对象可不就是顾尧顾重华嘛!
而到了此刻,顾尧也已知道自己不出面是不行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缓步迈出人群,一直走到了虬髯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