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哄吵驳杂声音从耳边传来,就像突然身处于了一场水陆法会。
顾尧眉头紧皱,舒展、紧皱,舒展……反复几次后,他睫毛微动,睁开了双眼。
好累!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个感觉。
身下是硌人的硬板床,周遭是破旧脱皮的土墙、以及茅草铺就的屋顶。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我这是……回家啦?!”
“也是,昨晚燕赤霞带我御剑而回……对了!母亲!!”
想起自家老母,顾尧脑中就是一个激灵,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却不想脚下虚浮趔趄,差点摔倒。
这种虚弱当然和他此时体质不称,不过他现在心头焦虑,倒也顾不上探寻究竟了。
挣扎着挪到卧房门口,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
顿时,更大的嘈杂就铺面而来……
“我和你们说啊,当时那老鹰精双翅展开,足足有数百丈长,只是轻轻一扇,就把一座小山给刮飞了出去……”
人群中心,燕大胡子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正绘声绘色讲得起劲。
而围在他周围,则是数十名布袍荆钗、满面风霜、令顾尧分外眼熟之人。
他们,皆是这莲花村的村民。
“大侠!后来呢?后来这老鹰精又是如何伏诛的?”
一名年轻后生陷在大胡子的“故事”中难以自拔,忍不住高声问道。
“后来?”
人群中央,燕大胡子脸上忍不住露出浓浓傲意。
“那老鹰精如此残暴,燕某岂能容它?就在那妖怪肆虐正欢之际,燕某挺身而出。只是纵身一跃就跳至那怪头顶。然后,拔出腰间佩剑,只是这么轻轻一戳——”
“立时,长剑就从它头顶贯入!剑柄还在燕某手里,而那剑尖么,嘿嘿,已是从妖怪下颚扎出来了!”
“哇——”
巨大的欢呼从堂屋爆发,村民中的年轻之辈面色潮红、目现憧憬,就连一些年老者,也是张口惊叹,向往悠悠。
端起一杯糙茶,大胡子心满意足轻轻嘬了一口,以滋润下自己口干舌燥的喉嗓。
却不想此刻,一道苍老声音不合时宜地陡然插入。
“敢问大侠,您所佩宝剑长度几何?”
插话之人白眉皓首,脸似橘皮,身上布衣倒是比其他村民周正些,燕赤霞对其还有些印象,此人正是这莲花村的里正。
虽然不知这老头为何突然对自己的佩剑长短有兴趣,但燕胡子还是颇识礼数的。
他放下茶杯,冲老者微微一抱拳,想都不想就回道:“燕某所配之剑规格适中,长三尺一寸……额,不知里正有何教我?”
“呵呵,教你老朽可不敢当!老朽只是有些好奇:如你所说,那老鹰精仅仅双翅展开就有数百丈长短,那它的一颗鹰首怕也是巨大无比,而你之佩剑长度堪堪超过三尺……老朽想问一句:你是如何用这三尺长剑,将那巨大无比的鹰首贯穿的?”
“额?!”
燕胡子楞住了,他眨巴眨巴环眼,嘴唇边浓密的胡须颤颤巍巍,实在没想到乡野人群中还有这样的明白、较真之人。
老头!燕某是在“讲故事”啊,只是“讲故事”,你懂!?
所幸大胡子面皮颇为厚实,即使此刻周遭村民看他的目光已多有疑色,但他仍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只是,得赶紧找个台阶脱身呀!
大胡子目光游移,还别说,很快就有一个“台阶”自行送到了他身边。
“顾老弟,重华!你醒来啦!”
燕胡子一声大呼,顿时,屋内众人的目光循着他的呼声纷纷转向,很快就聚焦到了刚刚从卧房出来的顾尧身上。
“重华,你终于醒啦!哎呀,要老身说啊,你这孩子就是读书太过用功,身边连个贴心照料的人都没有。我和我家虎妞儿说了,她愿意过来伺候你,你看,要不今晚就叫她过来顾家?”
“李徐氏,李老婆子!亏你说得出口,谁不知晓你家虎妞儿膀大腰圆,是方圆数十里的饭王!你让她来顾家,是想把顾氏吃穷吗?!重华侄儿,你别理这死老婆子。要我说啊,还是我家翠花儿最适合照顾你!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翠花儿还和你过过家家呢……”
“要我说你们都别吵啦。重华刚刚经历大考,血虚体弱,此时正应到一个环境清雅之地好好补补!重华,你是知道的,徐伯家里有良田十亩、广厦五间,正适合你将养身体,还有啊,你那两个妹子如今也已成人……”
……
哄哄吵吵间,顾尧方出卧房就受此“狂风骤雨”般的言语洗礼,直觉头昏脑涨,一时连方向都把握不住。
他随便拖拽过一人,丝毫不顾对方嘴里的嘈嘈切切,劈口就问:“我母亲呢?她可还安好?她现在在哪里?”
被抓之人被顾尧问得一脸迷蒙,不过他见顾尧脸色焦急,倒也收起荐女之言,连忙回道:
“顾老夫人啊,她今日一早就上集去了,说是为你采办些去江州的物事……”
闻听母亲身体无碍,顾尧顿时放下心中大石。
说实话,自他方才醒来后,他就发觉自己对昨晚所发生之事竟已全无印象!
他脑中最后的记忆,也只停留在了和燕赤霞御剑飞行的时段。
“想来昨晚能够保得母亲无虞,应该全赖燕赤霞之功吧!嗯,真不愧是剑仙……”
心头放下对母亲的担忧,顾尧立时又想起了小狐狸婴宁。他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