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阳钢牙咬得死紧。他控制不住胸中气血翻腾,怕泄了这口气,便再也支持不住。
这只毒蝎子隔着十万八千里就能调唆别人四处奔波,他衣裳半褪贴在男人身上娇媚呢喃、伏小做低时,纵然郎心似铁,也要化为绕指柔肠。
郭嵩阳不是铁铸的,他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他只有推开对方这个法子。但才狠心拉开了对方左肩,蓝苗的右臂又滑了进来。他不论往哪儿摸,都能抚摸到柔腻的肌肤。蓝苗的长发已像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衣襟里。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次苦刑。
蓝苗那日出现在他面前,轻轻喘着气,好似找了他一晚上。
他那么媚,那么美,他的眼里燃烧着灼热的爱火。
他接住了蓝苗递过来的秋波,他像等死一般等着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该跟蓝苗走,不该来碧翠园,不该一次次被他的甜言蜜语诱入毂中。但飞蛾入了蛛网,还有逃脱的可能么?
蓝苗已完全欺进了他怀中。那件孔雀蓝大袍也已蹭落在被里。
那人的肌肤丝绸一般光滑,火一般烫。
郭嵩阳就像一盏在炉上熬了太久的汤。他皮肤散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高热,他的喉咙焦渴干涸,他的唇哆嗦着,亟需去捕捉什么,吮饮什么。
他握惯剑的五指颤抖,终于紧紧握成拳头。呼出一口气,嘶哑道:“你……你再缠住我……我就……”
他像一头困兽,预备做临死前的反扑。
蓝苗忽然稍微松开了他,缓缓抬起头来,他的一头乌发还缠在郭嵩阳身上。
他柔声道:“何必委屈自己?我知道你早就想要我,想要到不行了……是不是?”
他的手指像一片羽毛,在对方结实的肌肉上逡巡。每游到一处,那处的肌肉就难禁地抽动起来。不论郭嵩阳的意志怎样坚定,神经的本能反射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压制的。
郭嵩阳的声音好似也在抽搐,道:“你……你滚!”
蓝苗眼中却流露出柔情,他爱煞了这个男人不肯屈服的顽强。他亲了亲对方脸颊,道:“我承诺过要待你好的,怎么能食言?你帮了我如此大忙,我总不能只会装傻。我整个人都在这里,你拿去吧。”
他稍微昂起了头,颈窝以下陷入黝黑神秘的被中宰执天下。像一朵完全绽放的,亟待采摘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郭嵩阳全力攥住了他游走的手,手中发抖,喉中嘿嘿冷笑,道:“不必承诺,你待别人好去,这便请吧。”
蓝苗不禁嫣然道:“你吃醋了?”随即又蹙起了眉头,口气哀怜,好似在乞求讨饶,道:“他在为我搏命,我若见他深陷敌阵就抛弃他,我还算是人么?若我当真弃他不顾,你恐怕看都不要看我一眼呢。”
他彷佛想起了什么,不禁失声哽咽道:“你若定要逼我,我只好去死了……”
郭嵩阳失声大笑,厉声道:“你怎么会去死?你只需抛个媚眼,天下多得是男人抢着舔你的脚丫子,少了郭某又算得了什么?你会为这个去死?”
蓝苗瞪着他,眼中射出了愤怒的光芒。他高声道:“我……我对你不好就是无义,对他不好更是缺德,横竖都做不成人,除了去死还能怎样?你别忘了,你就是头一点债都不愿欠的犟毛猪。受了别人的恩惠,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天下就允许你有血性,讲义气,别人都没有资格?”
他突然低头,在对方肩颈处上全力咬了一口。郭嵩阳痛哼一声,蓝苗还不解恨,抢在他前头又咬了两口。郭嵩阳抓住了他的长发,蓝苗像头愤怒的小狗,头已被扯得扬起,牙却无论如何不肯放松,好似要撕他一块肉下来。
郭嵩阳声音嘶哑,喝道:“我只当救了条狗,不需要狗来报恩!你快滚!”
蓝苗不能置信地瞪着他,道:“你……你骂我是狗?”
郭嵩阳冷笑道:“你不但是狗,还是一条巴着男人就不肯放的母狗!”
屋中赫然寂静下来。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忽然“啪嗒”一声,又是“啪嗒啪嗒”两声。
有水珠掉到了郭嵩阳脸上,既烫,又咸。
蓝苗哭了。
他缓缓坐起身来,手里攥着自己的长发,哽咽道:“我怕你有事,找了你一晚上。你要出城,我一定替你办到,你有什么不满意?我想待你好,难道还错了?”
他说了两句话,还想再说,但喉咙被一口窒气堵住,喘息都喘不出来。两串泪珠憋也憋不住地滚落,他一头倒在郭嵩阳怀里,气塞声噎,道:“我……心里装的全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骂我?”
这句话未说完,他就委屈地大哭起来。
郭嵩阳一向不愿看见别人流泪。
若是他所在之处有女人哭泣,他总觉得背生芒刺,坐立不安,心中焦躁得很。他也从来没见过男人痛哭,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男人,就是没见识过蓝苗这种人。他压根不知拿对方怎样办好。
尝到了那涩咸的味道,他脑中一阵阵晕眩。听蓝苗说“心里装的全是你”,他只觉喉头哽塞,再也无法吐出一句狠话。
蓝苗偎在怀里,哭的声嘶力竭。他已隐隐后悔自己放了个狗屁,手臂鬼使神差地揽上了对方的腰。
蓝苗还在哭,他搂得紧了一些。
蓝苗的哭泣声渐渐变成了抽噎,他轻轻挣了一下,便捶了郭嵩阳一拳,忿道:“你何不再骂一句?”又低低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