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谈话的当口,门房巴顿先生的喊声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有人吗?!有人会说法语吗?!”
科尔夫人带着小杰克走到走廊的床边向院门望去,一辆灰扑扑、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马车正在孤儿院门口的泥地里停着,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三个穿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正连比带画地和巴顿先生艰难地交流着。
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纷纷跑到铁门旁,隔着栅栏,小心地看着这群怪莫怪样的不速之客。
“让我看看,”杰克本能地注视着马车上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但很快就为自己职业性的疑心病笑了起来,在马车的一角,他看到一条露出来,正隔着几厘米挑逗着泥地的棉衣袖子,“这不就来了吗?我会几句法语,让我来帮您翻译吧。”
“麻烦你了。”科尔夫人拉开办公室的门,冲着里面的助手嘱咐了几句,关上门,快步地和杰克下楼了。
……
“你叫什么名字呀?”办公室里的姑娘还在锲而不舍地用一只兔子玩偶哄着眼前看不见的男孩,尽管盲童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但姑娘的耐心还是没有消退。
“这个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真的是从这里出去的人吗?”盲童举起手中的巧克力蛙画片,向科尔夫人的助手问道,杰克和科尔夫人并不知道,视力受损的孩子往往拥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听觉,杰克之所以会在盲童的闪避中栽进沙发就是因为这一点,哪怕他们关上了房门,讲谈话的空间转移到了走廊里,盲童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在伦敦短短几天,他经历了被遗弃、被嘲笑、被欺负,只从杰克和那一家三口获得过温暖,尽管对于他们谈话中的“集中营”、“魔法”等词汇不甚了解,但他还是能够在心中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属于纳尔逊的形象。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人吗?好人面对这样的世界难道不会心寒,甚至变成坏人吗?他很怀疑。
“啊,抱歉,”姑娘听到盲童的话,惊喜地凑近,但盲童手中的画片上却什么都没有,画像中的纳尔逊不知道去了哪里串门,她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发现,一个金发的男人正在画片中冲她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刚刚看花眼了……我听说过这位威廉姆斯先生,但是他在的时候我还没有来这里,你等等哈。”
说罢,她转身跑向科尔夫人办公桌背后的档案柜,在里面翻找起来。
盲童将手中的画片纂回掌心,一只手摸向口袋,那里有之前的小胖孩送给他的另外一只巧克力蛙。
“让我找找……是在n吗?还是在w?这是按名字还是姓氏排的啊……哦,按时间啊,那没事儿了。”科尔夫人的助理蹲在柜子前抓耳挠腮,将那边撞得叮呤哐啷一顿响,她的低效率让她错过了盲童难得的笑容,他想起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看不见的人应当怎样生活,也是这样把家里的东西撞得一团糟。
“哦,是生日……他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让我看看1926年……”小助理从一堆档案中抽出了一本,哗啦哗啦地翻阅着,嘟囔道,“这都看到最后了也没有他……啧,不过这个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可真帅,也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希望不要长残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未婚妻……”
盲童敏锐地竖起耳朵,他记得这张画片里应当提到了这个名字。
“让我看看1927!”姑娘元气十足地抽出了新的一本,刚一翻开,就惊喜地叫道,“在第一页!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他和里德尔就差了一天,这个也很帅,很难抉择呢。”
她喜洋洋地扶着柜门站了起来,转过身,刚想给盲童汇报结果,却看到了令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啊!!!”
她尖叫出声,只见盲童的口袋变得鼓鼓囊囊仿佛要被撑爆一般,一只只棕褐色,确切的说是巧克力色的青蛙正在奋力地从口袋里挤出来,蹦到沙发上、桌子上、地上,它们看起来无穷无尽,很快就占领了本就不算大的办公室。
这女孩有些神经大条,在一只巧克力蛙从桌子上蹦到她嘴里时,她想到的不是见鬼,而是这巧克力味的青蛙真好吃。
……
“那边怎么了?”
孤儿院门口,那三位奇怪的客人与科尔夫人、小杰克动作一致地抬起头,看向发出尖叫的办公室,他们的谈话一度陷入僵局,因为自称“会几句法语”的小杰克确实只会几句法语,包括但不限于“缴枪不杀”、“抱头蹲下”、“我们是盟军”这几句。
“不知道。”小杰克眯起眼睛向窗户望去,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青蛙从窗缝钻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
“阿嚏!”
纳尔逊大大的喷嚏在安静的图书馆中回荡着,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他揉了揉鼻子,缩起脖子说道,“谁在骂我呢?”
“感冒吧,最近换季。”汤姆抬了抬眼皮,推过来一个水晶瓶,“这玩意儿已经治好不下十个人了,只是有点辣,你忍一忍。”
图书馆里坐满了人,一群僵尸一样面孔枯槁的学生正在为他们的期中考试发愁,连带着即将到来的圣诞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