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端正地从纳尔逊的眼前路过,目不斜视,仿佛身边的纳尔逊根本不存在一般,他们喊着古老的号子,另一群工匠正围坐在远处的溪边,削切着小一些的木材,制作箭矢与投矛,他们有说有笑,但目光中满是紧张与肃穆,一群祭司打扮的人正围在皮提亚刚刚站立的地方,对着一根空荡荡的树桩祈祷着。
纳尔逊有些疑惑这些人的行为,但很快,那棵游荡的树人逛了回来,从他和皮提亚之间走过,端端正正地停在了那根空树桩的上方,沉默地坐了下来,成为了这片森林中唯一一棵还立着的树。
“你知道这是哪吗?”皮提亚柔声问道,就像一位对着小孩子答疑解惑的老师一般,倘若她真是那位女祭司,从年龄上讲,这样对纳尔逊说话也不为过,“你当然知道,钟爱历史的你,由如何不知道这条围城九年后随军的巫师想出的妙计呢?”
“……”
纳尔逊没有说话,他注视着那群围绕着大树的祭司,他们手中都握着一截黑色的荆棘,荆棘刺破手掌,鲜血滴入地面,魔力滋养着那棵被他们驱使的古树。
“荆棘是那个时代巫师中意的施法媒介,它具备刚强锋利的性质,适合操控与破坏,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呢,”皮提亚侧过身,在那张座椅的右边折下了一段月桂,“在这种时候,彰显守护与和平的木材只能带在诗人的头上。”
纳尔逊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让他感到有些不爽利,但他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更加努力地寻找起周遭环境的漏洞。
他想起自己上一次看到类似场景是什么时候——一年级返校的火车上,纳尔逊翻了翻一本巫师的《伊利亚特》,其中有一段古希腊巫师利用变形术将古树变成树人伐木,为进攻特洛伊准备战士的武器并制作特洛伊木马的故事。
他看穿了这个所谓“皮提亚”的本质,她从自己的记忆中捏造出实际的幻影,利用他的记忆补全自洽的故事,纳尔逊有理由相信,倘若他下一秒变出巨龙咬断那棵古树,皮提亚也会把它包装成尼德霍格啃食世界树的故事。
“有趣。”
纳尔逊不再觉得她无聊了,他继续用魔咒攻击着皮提亚,她的躲闪每一次都落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他愈发觉得这种闪躲熟悉,正是他在解析了预言后利用亚历山大运算能力的战斗方式,独一无二,世间仅有,但却被眼前的皮提亚轻而易举地复刻了,甚至达到了他想象中预言家战斗的最优解。
看样子她不光可以利用自己的记忆,甚至还能利用不存在的想象。
想到这里,纳尔逊闭上眼睛,口中不遮不掩地念诵着咒语,指尖荆棘的每一根尖刺都迸发出魔力的辉光。
“霹雳爆炸。”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施法的咒语会飞到哪里,皮提亚会知道吗?
在爆炸的余波消散后,他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半边身子被炸成雾气的皮提亚,她手握那根刚刚折下的月桂拂过肩膀,身体开始缓缓复原,显然,她并没有躲过这种火力覆盖的随机轰炸。
“拙劣的模仿。”纳尔逊摇了摇头,他举起魔杖,准备彻底摧毁这里了,临动手前,他揶揄地问了一句,“这里的命运是被我夷为平地吗?”
“你为什么对我有这样大的敌意呢?溪边的威尔特宁,”皮提亚轻声问道,“是因为我是一个被命运束缚的预言者,而你,却是一个不信命的先知吗?你因为对命运的抗拒而迁怒于我,甚至不愿意同我心平气和地谈话吗?要知道,命运往往能揭示出更深刻的隐秘,你那样喜爱历史,那样执着于真相,怎么反倒到了这种能够和命运对话的时候,却反而退缩了呢?”
“你是命运吗?”纳尔逊反问道,“再次一点儿,命运女神也可以。”
“我当然不是,”皮提亚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是,就不会被命运牵绊至这样的境地了。”
“你掌握了命运吗?你有对于它的话语权吗?”
“我当然没有,哪怕看得再远的先知,也难免会分不清幻影与现实。”
“那你凭什么来教我呢?”纳尔逊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你的最后一个预言就是被我变成了一个笑话,你又有什么立场来对我说这些故作玄虚的话呢?能够被自己的妄想操控的人,我只觉得你是一个精神病人,和那个卑鄙的海尔波一样惹人发笑。”
“这就是我们最悲哀的宿命,溪边的威尔特宁,”皮提亚的脸上露出深刻的悲切,但这个表情却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来源于纳尔逊遇到过的很多人,记忆中的哀伤凝聚在同一张脸上,让人看着揪心,“预言是不可能被推翻的。”
“我很忙,如果是平时,我或许可以抽空来和你聊两句,不管你是谁,或是什么东西,如果你只是为了证明那个关于奥斯维辛的狗屁预言不可撼动,那么你已经成功了,你自己去那座空城里找数量达标的生命去吧,”纳尔逊有些恼火,他感觉自己废了半天劲只是证明自己想象出来了一个蠢货,这让他对那个施法者更加气恼了,“我对你们的信仰没兴趣,我不信,你没必要逼着我信,我实在不想把心中对抗海尔波的英雄塑造成一个吸了阿波罗神庙地下渗出来的气体后磕嗨了说胡话的疯子……我现在真的很忙,等到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