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看我们。”
任何人都会因被亚历山大这样的庞然大物盯上而心生恐惧,尤其是当自身以及周围带给自己安全感的同伴被那道笔直的光柱完完全全地包裹在其中时,红日般的独眼中闪烁着古老的符号,令关注到它的人不由得感到目眩神迷。
巫师们很快乱了阵脚,有人竟然已经开始怯战逃跑了,但很快,人群又在经验丰富的傲罗指挥下重新列队,而他们为增援留出的空位已经被补齐了,尽管阵型小了许多,但无疑更加紧凑了,在确认增援不会到达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当下最好最快的解决办法了。
傲罗们迅速地整理装备,讽刺的是,不少护具的来源竟与纳尔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着他们迅速回归状态的表现,已经走到亚历山大头顶平台边缘的纳尔逊皱起了眉毛,这和之前碰过的杂牌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低下头,攥起拳头,又松开手,重复着这个动作,中指上的黑色戒指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仿佛在为可能出现的亡魂兴奋。
“真是麻烦啊……纳尔。”
汤姆上前一步,背着手走到亚历山大头顶平台的边缘,和纳尔逊肩并肩站着,俯瞰着地上的一切,在两只巨兽战斗的余波下,柏林早已看不出曾经的繁荣模样,汤姆也是第一次站在这样的高处俯视芸芸众生,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人们此刻看着比蚂蚁小不到哪去,而在他们的眼中,亚历山大头顶的两人也只是微不可察的像素点,更不要说他们的视线中只剩下了那枚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
“倒是让我热血澎湃呢,我们这样算是与世界为敌吗?”
汤姆外套的下摆随着高空的狂风摆动,猎猎作响,柔软的黑发狂乱地飞舞着,犹如一团焚尽一切的火焰,又似一丛狂野生长的灌木,魔力的激荡下,他几乎一眨眼就将心底的yù_wàng激发了出来,眼睛红的可怕,如同流淌着一条鲜血汇聚成的洪流,魔杖被轻巧地捏在指尖,仅仅是期待的心绪,便足以让杖尖周边的空气变得扭曲,但身边的纳尔逊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副模样而感到哪怕一点点的忌惮或是畏惧,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的视线不止停留在那些被亚历山大的目光笼罩的巫师,更停留在残破的城市中,停留在那些从伤痕累累的建筑里跑出来、在街道上驻足的麻瓜身上,停留在他们向亚历山大投来的或是麻木或是祈祷的目光中。
喉结轻轻地在脖子上滚了滚,纳尔逊摇了摇头,他刚想开口,身后的乔昆达却向前站了一步,抢在他前面把话说了出来。
“不!”
尽管年长几岁,但她并不像纳尔逊和汤姆这样表情平淡,反倒眼中充满了愤怒,死死地盯着国际巫师联合会人群的角落中一位不起眼的女巫,颌骨用力地鼓动着,咬牙说道:“他们才是……在与世界为敌。”
纳尔逊歪了歪头,和转过头来的汤姆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远处森林中端坐的企鹅肚子里还燃烧着用来屠杀与毁灭的火焰,只是完全被冰雕封在了内部,如同一盏明亮的壁灯,点亮了柏林的半边夜色。
“从战术的角度讲,纳尔,我觉得我们应该趁现在他们还立足不稳的时候把那边那几个看起来有些厉害的家伙解决了,”汤姆眯着眼睛,他似乎对于战斗,尤其是魔法的战斗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在亚历山大眼中的灯光无死角的暴露下,他很快注意到了人群中几个危险的巫师,他们的目光也越过了亚历山大的独眼,停在了纳尔逊和汤姆的身上,尽管相互并不能看得真切,但对于资深的巫师而言,他们锁定了彼此的对手,汤姆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站在你的立场考虑,我们似乎不应该主动出击……不过这也无所谓了,这些人战胜不了我们。”
两人身后的乔昆达捂着胸口,恶心的眩晕感一阵阵地袭来,不仅是因为高处的寒冷与稀薄的空气,更因为刚刚喊出的那句话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甚至无法想象,汤姆究竟是在怎样的心态下说出了这种大言不惭的狂妄宣言。
“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啊……”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脚下一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从脚下的这群人中随便捡几个出来,便足以组成当初毁灭幸福之家的配置,在她看来,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不要担心,乔乔……”
恍惚间,乔昆达听到了老猎人那仿佛夹杂着风雪的声音,她缓缓地抬起头,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她早有死志,在带着麻瓜们来到柏林前便已经认定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为此专门在脸上画了淡妆,暴雨与疲惫都没有让她的妆容有丝毫的损坏,但此刻,在泪水的冲刷下,她的脸上仿佛戴了一张滑稽的面具,深浅不一的丘壑爬满了年轻但饱经风霜的脸蛋,睁大眼睛,老猎人纳尔逊的身影消失了,遍布五大湖的暴雪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夜色中仿佛带着光的纳尔逊,正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把她扶起来。
“乔昆达,难道打赢一场必胜的仗比骑扫帚跨越大西洋还要困难吗?”纳尔逊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微笑,“不是你说的吗?他们在与世界为敌,古往今来,可没有哪个人完成打世界赢了的创举。”
“可是……”乔昆达一时语塞,但话是她自己说的,而她又不愿意反驳自己心中必胜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