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请辞。
罗公远苍白着一张脸,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再也顾不得什么仪表卖相,华贵道袍随着膝盖和肩膀一同塌了下去。
**师一直有面圣不屈膝的特权,许是太久没跪过了,罗公远的动作显得又狼狈又难看。
“臣舍不得陛下,舍不得啊!”
罗公远咚咚叩头,
“陛下,臣知错了,再给臣一个机会……臣若是就此去了,单凭叶公一人,独木之梁难撑殿堂,如何护得住长安,如何护得住陛下?臣虽然道行不如叶公,好歹也是一根能作梁作柱的……”
“这个用不着你来操心了。朕最不缺的,就是栋梁之才。”
李隆基淡淡说,“你的位置,过一段时间朕会交给李巨。”
图穷匕见。
皇气是国器,一个人把持,独木难支;三个人鼎立,分摊稀薄。所以从太宗年间的李淳风与袁天罡那一辈算起,便定下了两个名额的规矩。
罗公远豁然抬头,死死盯住面无表情的李巨,清癯脸庞难以抑制地扭曲,那份超然又飘渺的仙人气质再也维持不住。
“罗公远,你这可就不体面了。”
对方的表情太扰眼睛,李隆基微微皱眉,
“朕只是让你自辞,又不是要你自缢。看在你往日的劳苦上,官职虽然没了,俸禄也照发,你就带着你那些个徒子徒孙,去城外的守一观给大唐炼丹祈福吧。”
“守一观……”
罗公远攥紧拳头。
这是个太宗年间曾大盛一时的道观,但早已荒废破落多年,如今几成废墟。皇帝这道旨,分明是给他这一脉被赶出宫的道统画地为牢,为的是将他们拴在眼皮底下牢牢管住,隐秘宫闱事!
“陛下,”
罗公远一咬牙,垂死挣扎,
“若是臣帮徒子徒孙……全都永远闭上嘴巴,臣能否留在宫中?臣不求甚么职位,也绝不与叶公、李公争辉,只想离陛下近一点儿……”
“那可不行。”
李隆基摇头,
“你和你的子孙们,不仅不能闭嘴,还得多多讲话,讲大声些。”
“讲,城内妖邪纵横,伤及无辜百姓,是因为你罗公远辜负朕的嘱托,玩忽职守;讲,天宝十三年上元节怪异泛滥,致使大量伤亡毁坏,也是因为你以权谋私安插子孙,耽搁了城防布置。”
“这些真相,你不向天下人讲个清清楚楚,百姓愚昧无知,说不定会错怪到朕头上的。”
物尽其用。
罗公远脸色惨淡如纸,身上汗出如浆,蠕了蠕嘴唇,刚想仰头再恳求些什么,却只对上皇帝一双冷漠到极点的眼眸。
天家香火情本来就厚不了,多说一句,便薄一层。
“臣……草民领旨,谢陛下恩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说完了最后一句,罗公远摇摇摆摆撑起身子。每当他向外踏出一木屐,便有数抹灿金的颗粒从体内被抽去,归于长安皇都上空。
“收尾了。”
李隆基目送着对方离开,眉眼舒展一懈,疲惫之色深深堆积在眼袋的皱纹里。
“陛下,还有一个陈酒……”叶法善低声提醒。
“哦,对。”
李隆基这才将目光投回名单上。
其实,这样的小角色,本就只是向罗公远发难的线头而罢了,什么功过是非,其实都不值一提,也就一个青要山阴官的名头,在这个特殊的敏感时期值得皇帝多瞄上两眼而已。
“罗公远不是派了神将猖兵去杀他么?估计已经成事了吧。若有残魂遗留,正好拘拿过来,问一问青要山……”
“陛下,人……还没死。”
叶法善表情有些古怪,“不仅没死,又打伤了两个神将。”
李隆基稍稍一怔,唇角微翘。
“倒还真有几分难得的勇武,算是个人才。”
瑞龙脑浓香交织,顺着鼻腔浸润了脑仁,仿佛给神经泡了个花瓣温泉似的。
“青要山?桀骜不驯?呵呵。”
李隆基随手往黄绢上一点,
“那就照叶仙师所言,过不抵功,盈余颇多,排个第三吧。”
……
“第三个。”
凤图刀贴着刺来的矛杆前滑,往上一滑一挑,掀开织织叠叠的山文甲片,几乎将胸膛剖开大半。
陈酒顺势撩动刀口,劈向眼前这个神将的光滑面甲,但鱼跃的刀芒刚起一半,就被一柄横插过来的汉剑格住,两个猖兵借机将重伤的神将拉出数步开外,由另一个满状态的神将补上了缺口。
一柄骨朵重重抽打向脊背,陈酒折腰避开,但肩头也隔着唐猊甲被刮了一下,剧痛蔓上神经,不知骨头裂没裂开。
军阵如磨石,反复打磨着当中的刀光。
神将个个皮糙肉厚,唯一的要害在于面甲。除非像当初在县衙里那样,动用【飒沓】一刀碎颅,其余的伤势,哪怕拦腰斩断,也只是伤而不死,当时便会被机器般运作的军阵救护下去。
而且依靠着宫城皇气,它们的恢复速度堪称离谱,被陈酒腰斩重伤的第一个神将,眼下已经生龙活虎重新回归!
袖袍里的【渭河龙王真鳞】没有任何反应,即使陈酒已经挥刀搏杀了上百回合。
“果然不靠谱……”
这头打得热火朝天险象环生,异人们在另一端看得津津有味。不是没有人想横插一杠子,向罗**师献个媚,但神将猖兵的军阵自成一套完整的系统,硬插进去反倒弄巧成拙。
陈酒撤步一滑,
让开两枝勾向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