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永远是爸爸眼里最好的画家。
我蹲在地上感到一阵锥心的窒息,把那个红色的小桶紧紧抱在怀里,它靠着我的胸膛,就像爸爸一样。
可是爸爸,你可知道你的染染早已经是个被世界打败了的姑娘,画画对于她而言终于只能是一场终将要告别的盛宴。散场离席,无一幸免。
我不知道那些简单的工具花掉了爸爸多少钱,而那些钱,又是他用怎样的节俭才攒下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在爸爸的眼里,只要是我需要的东西,都是他可以倾尽全力去获得的。
那个中午,我打开了所有的颜料,把学校楼梯处那一整面雪白的墙壁涂满了艳丽的颜色。墙壁上扭曲而刺眼华丽的“十八”两个大字右边,是一个回过头望着它的面目全非的少女,她没有双手,也失去了颜色。
我所知道的,就是那面墙壁很快就会被重新粉刷成白色,就像我曾经对爱情和梦想汹涌澎湃的热情一样,都可悲得稍纵即逝,淡得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那时候的我原本以为,这仅仅只是我一个人走进的囹圄,林孤是那么的勇敢而强势,她不会像我一样把生活弄得这般支离破碎,失去最爱的人,丢弃遥远的梦想,她总是比我要清醒的,不会走到这般田地。
“当我再看到这面墙壁,终于不得不承认,我无法再将自由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了,因为如今,她终究也还是回到了原点,回到曾经我们少不更事的时候,她玩不好跳房子的游戏,总是被罚,来来回回,我以为她总会成功的,却不知她却始终被困与此。”
在那天晚上的日记里,我这样写到。
余染,此刻我正坐在学校的教室里给你写信。
跟江秦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开学时间,所以最近为了处理各种麻烦事儿弄得焦头烂额。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地方其实不属于我,并不是它不够好,而是我活得太过任性。
暑假的旅程实在是太令人难忘,余染,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描述。这两个月跟着他去全国不同的地方演出,结束就在那些城市里到处行走,他们在彻夜的狂欢后迎着清晨去吃早餐,在狂狼的海边大声唱歌,在各种想象不到的地方排练,摇着宿醉的脑袋编写新歌……我用相机在一旁给他们拍照,为那些难得的照片写下一些感叹,也为此记下不可磨灭的一些留念,一边激励着我也一边述说着这段奇妙旅程的动人。此刻我坐在学校里,翻看着这些热烈的生命,恍然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以致于当我发现我得结束这段旅程回到学校的时候,我瞬间有了一种难过到不行的感觉。这是哪怕十五岁的我从北京回来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有好几次我真的想,别回学校了,就这样唱下去吧,像曾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