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确及乐呵呵说完话,笑容还在脸上,不到眨眼功夫,只听见咔地一响。
江芹和内臣同时错愕,转头盯着声音来源——他的手指。只见赵确及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不大疼,但第一指节分明欹斜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一脸震惊地把歪了的手指头递到宋延眼皮底下。
宋延不冷不热地抬手一把握住,当即又是一声脆响。
这下,赵确及彻底傻了,只听见面前冷得像块冰的人淡淡道:“总不在,自然是因为宋某不愿见到王爷。”
他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普天之下,谁敢这样对岐王殿下无礼啊。
在一旁见惯风雨的内臣被这场面吓得是冷汗淋漓,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急忙僵笑着打圆场:“殿下、宋道长、江姑娘,可别让官家久等啊。”
“好厉害的手段。”赵确及不怒反笑,这回手倒是老实了,“看着吓人却半点不疼,什么时候你教教本王,别老冷着一张脸啊,你知不知你这样很难聊。”
说着向江芹招招手,转身就追宋延去了。
剩下错愕傻眼的内臣,看看天,又看看地。岐王殿下何曾正眼瞧过谁,今天刮的是到底什么风哪?
“娘娘,延福宫宫使张都知方才来过。他来传太后娘娘懿旨,说是官家常用的物什已移到柔仪殿西室中,翰林医官院几位太医将随居在偏室。”
“太后呢?可是要住在柔仪殿东室?”
传话的宫婢没有答话,把头一低。
王皇后看在眼中,心知肚明,显然她猜得一点不错。丛芳见状,便挥挥手,示意退下。
秋风静静吹动幔帐,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丛芳,前日你出宫走动,三娘处,可有什么消息?”满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王皇后提着筷子,迟迟没有下著。
正布菜的丛芳姑姑先是为主子盛了碗热汤,这才回话。
“嚣夫人托奴婢带了句话给娘娘,她说,当年侍奉先帝的宫人韩虫儿已经找到了,这么多年来,韩虫儿一直被太后娘娘安置在天清寺中。只是寺中老主持与嚣夫人有些渊源,她不便贸然前去,还请娘娘等上些时日。”
“不妨,我等得。”
王皇后无甚胃口,放下碗筷,似在喟叹:“太后好心思,非但没杀了她,反而将她安置在京中天清寺,为自己留了条后路。若没有三娘,便是掘地三尺,恐怕也没人能从京城找出此人来。”
“娘娘……”丛芳姑姑迟疑了一下。
“有话便说吧。”
“嚣夫人还说,韩虫儿肚大如箩,像是将要临盆的模样。”
听到这个消息,王皇后神色反倒是轻松了许多:“多少年了,怀的是哪吒也该生出来了。只是如此一来,当真要令太后失望了。”
丛芳姑姑垂着头,又听见皇后问:“自从阿育王塔现世后,京城寺庙多有僧尼无故在睡梦中死去,这件事司天监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你替我多留意着天清寺,瞧瞧那儿是否受到波及。
对了,小七呢,又到哪儿去了?”
“回娘娘。殿下掐着时间,估摸着宋道长与江姑娘该进宫了,他便匆匆赶去了迩英阁,许是在那儿呢。”
“这猢狲。”王皇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官家病才好些,他是高兴过了头。”
“娘娘,董大人今日入宫又与官家提起,要尽早册立岐王殿下为太子一事…………”
丛芳姑姑顿了顿,抬头观察王皇后的神色,发现坐在榻上的皇后笑容僵在唇边,脸色骤变,旋即沉了下来。
凤仪殿陷入一片凝固的静默中。
几乎落针可闻。
只剩烛火偶尔发出几声哔拨。
“随州制茶汤的法子跟京城不一样,别有一番风味,你们得细细地喝。”皇帝笑着伸手,示意侍立在旁的内臣再给下首坐着的岐王续上一盏,“小七,第二碗啦,你给朕说道说道,今日这茶汤滋味如何?”
赵确及当即一迭声马屁齐发。
听得天子龙颜大悦。
毕竟这是大梁天子亲手做的茶汤。
同样坐在下首的江芹捧着浅绿色的茶汤,不时偷眼看正在品茶的宋延,他越是从容,她越是紧张。
本以为,大梁的天子应该是无比威严,不苟言笑的,毕竟他是大梁最为尊贵的人,手中握有随时可能要人性命,生杀予夺的权利。
何况方听六郎提过,新帝患有狂病,发作起来是六亲不认,喊打喊杀。
可是江芹实在无法将六郎所形容的新帝,与眼前这个体型微胖,需着短须,笑呵呵地眯着小眼睛的中年男人联系起来。
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癫狂患病的人。
挽着袖子,亲自收拾制茶用具,再用布巾擦去手上茶汤粉末的样子,也不像是位皇帝,反而更像个邻家友善大叔。
进宫前,江芹卖力地在脑子里幻想过各种各样大梁新帝的模样。
唯独没想过,天子竟然是这样和善和蔼。
“这茶汤有些发苦,大概不对女儿家喜好。江姑娘若是不喜欢,不必勉强喝。”
新帝笑着坐回御榻,用闲话家常的口吻,一面擦额上汗,一面道,“你们在墓中经历,小七与朕提过。吴越之事,若非二位鼎力援助,今日朕大概也无闲心在这阁中做茶汤了。”
“官家。这是您天子之福,泽披苍生,更使大梁天命不坠。”侍奉在旁的老内臣捧的一手好马屁。
新帝却不置可否,转而命人捧上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