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立刻红了眼睛,强撑着下床,亲自扶起女儿,拿起帕子帮她拭泪,叮嘱道:“玥儿,回府之后切莫要再哭了,女人的泪,有时候一滴泪可以换取更多怜惜和同情,有时候不过是更让人看轻罢了!”
为方菲玥擦了泪,沈氏又叮嘱道:“在方府里切记小心谨慎,你能依靠的就是自己,还有你哥哥,你们兄妹俩定要相互扶持!”
这边母女俩正泣泪道别,那边吴婆子在门外催了两声,“三姑娘,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沈氏立刻帮方菲玥擦干泪,将她送了出去。
马车是早就套好了,马车后头还有一辆驴车是供两个婆子坐的。
方菲玥带着静姝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随着赶马车的小厮一声鞭响,沈氏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就这样在视线里越来越远,方菲玥放下帘子,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马车在乡间小路上行驶得并不平稳,越往前周遭景色越发陌生。阳春三月,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方菲玥却无心欣赏,黯然放下车帘,悠悠叹了口气。
静姝知她是为回府的事担忧,便倒了杯递给她,笑着转移她的注意力:“瞧姑娘这身衣裳多好看啊,奴婢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呢!”
静姝细心稳重,又是一直伺候她的,此次回府便带了她回去。
方菲玥低头,轻抚着锦衣上绣工精致的海棠,冷笑道:“这衣裳不过是府里那位给我的警示罢了!”
静姝一惊:“姑娘的意思是?”
方菲玥沉声道:“府里那位是在警示我们母女她才是方家的女主人,我们只有乖乖听话,才能锦衣玉食,反之则……”
静姝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已明白方菲玥话后头的意思,料想她们回府以后将要面临的一切,不禁担忧起来。
方菲玥见她眉头紧蹙,以为她是担心回府后被人欺负,便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必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一句话说得静姝心里温暖起来,虽然姑娘才九岁,但她就是相信姑娘能护她周全。
就像多年前,她被庄子里的婆子欺负,让她寒冬里去河边洗衣服,河水结了厚冰,衣服也没法洗,那婆子见她又将脏衣服原样端回来,拿了洗衣服的棒槌就朝她挥过来。姑娘看见了,搬起地上的砖头就砸向那婆子,还拿剪刀将那婆子的衣裳剪得零零碎碎。
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过她,也是从那天起坚定了她追随姑娘的决心。
紧紧回握住方菲玥的手,静姝忠心道:“奴婢也必誓死追随姑娘。”
有灿烂的阳光穿过半卷的车帘洒进来,照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落下一片温暖的剪影。
紧赶慢赶,马车终是在戌时进了城。
又行了莫约半个时辰,忽见街西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朱红大门,这便是方府了。却不进正门,车夫赶着马车从西角门走了进去。
马车行至影壁前,早有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抬了软轿在候着。
吴婆子早就下了驴车,走到马车前请方菲玥下车换轿。
下了车,看着静姝给了车夫赏钱,方菲玥正要上轿,见几个抬轿的婆子正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方菲玥心里“咯噔”一下,猜测是不是自己的装扮哪里不合府里规矩,但有吴婆子看着,她又不便打探,只好沉静上了轿。
软轿一路抬至垂花门方才落下,静姝上前打起轿帘,扶方菲玥下轿。吴婆子这才引着方菲玥进了垂花门。
方菲玥只跟在吴婆子身后低头走路,并不东张西望,所以并未看到周围经过的丫鬟婆子看到她时震惊的眼神。
走过抄手游廊,经过穿堂,就见五间正方,门口立着几个穿素衣带白色绢花的丫鬟,这便是方府的老太爷老太太的居住的地方。
方菲玥暗觉不对,怎么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穿得这么素净?头戴白花,莫不是……
“妈妈……”方菲玥喊了吴婆子一声,正要问清情况,恰好有个瓜子脸面,削肩细腰,身穿素色锦衣,约十一二岁的女孩掀了帘子从屋里出来。
吴婆子忙弃了方菲玥上前请安:“老奴给大姑娘请安。”
原来这就是方府的大姑娘,方府嫡长女——方菲梦。
方菲梦侧身受了吴婆子半礼,道:“妈妈这是打那儿来?竟满身风尘。”
“老奴昨儿奉夫人之命接三姑娘回府。”
方菲玥忙上前见礼:“见过大姐。”
方菲梦惊愕看了方菲玥一眼,随又恢复平静,侧身回了礼,态度并不见亲热,只淡淡道:“三妹。”
她也并未与方菲玥多作寒暄,又转身掀了帘子进去,不多时就有个小丫鬟掀了帘子出来请方菲玥进去。
方菲玥进房就看到正中做了一位鬓发如银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身边立了两位妙龄少女,一个是刚才见过的大姐方菲梦,另一个身材微丰,神采飞扬,浅浅酒窝,想必就是二姐芳菲瑜了。老太太左下手坐了一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右手边坐了一身素色衣裙略显丰腴,眉梢上扬,满目精光的贵妇,不必说这就是她的父亲方礼臣和母亲刘氏了。
一个小丫头将垫子放至她面前,方菲玥立刻跪了下去:“玥儿给祖母,父亲母亲请……”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祖母指着她面色通红地晕了过去,方菲玥慌忙站起来欲看看祖母的情况,一个茶杯夹着一句怒吼对着她迎头砸过来:“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