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菲瑜在韶离馆大闹了一回,又被老太太当众罚跪后,便被刘氏严格管束了起来,她连请安的时间都和众兄弟姊妹错开了。平常除了跟着刘氏出门赴宴串门,便连绮月阁的门都不曾出了。
刘氏却好似将方菲玥这个“女儿”忘在了身后,以她颈上有伤不便出门为由,出门再也不带上她,连平常请安面上也是淡淡的。
方菲玥却浑然不在意,只安心在韶离馆养伤。
倒是方菲苓听说方菲玥脖子被划伤,日日来韶离馆探望,瞧着她脖子上的划痕一天比一天淡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当最后一片树叶飘落,整个秋天终于消失殆尽,紧随而来的大雪将整个方府变得银妆素裹分外妖娆。
方菲瑜的亲事也终于在这寒冬里定下,定的是督察院右御史袁家的嫡次子。下定那天,袁家满满当当的六十九抬聘礼晃花了整个方家人的眼,方菲瑜也终于吐气扬眉,恢复了一贯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
喝了腊八粥,在成都迟迟不归的方凌澈终于在方礼臣写了第三封信后姗姗归来。
他回来这日正是午后,阳光微暖晴好,方菲玥正陪老太太在暖阁里说话,屋檐下冰锥子化的水嘀嗒嘀嗒,声声清脆,火盆里炭火正旺,方菲玥正被那炭火薰得昏昏欲睡,就见疏影面色微红,笑吟吟地打了帘子进来:“老太太,您快瞧瞧是谁回来了。”
帘子被打起,却见一个穿着石青色半旧大袄,长身立玉的年轻公风尘仆仆而来,那封神俊朗的模样惹的打帘子的疏影都脸颊红红,不是方凌澈是谁。
他似是刚回来,身上的玄青色的披风还未来及解去,人也清瘦了不少,眉宇间隐有疲色,却依旧精神抖擞地进来,对老太太行了跪拜之礼,朗声道:“澈儿给祖母请安。”
方菲玥顿时没了睡意,清醒过来,心里一喜,眼眶炙热,几欲落下泪来,忙背过头去,拿帕子拭拭眼角。
老太太却是喜极而泣,亲自上前扶起他:“好孩子,这小半年倒是苦了你了。”
方凌澈将老太太扶至大炕下坐好,笑道:“澈儿不苦,这半年在成都跟着恩师倒是受益匪浅,学业也大有进步。”
老太太点点头,拉了他的手细细瞧他,见他瘦了不少,更是心疼:“你也别只顾着功课,到底是身子要紧,可别熬坏了身子。”
对着自小疼爱自己的祖母,方凌澈自是没有防备的,暖暖一笑,道:“自是听祖母的。”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看长方菲玥,笑道:“你妹妹这些日子倒也日日惦记着你。”
方凌澈这才目光柔和地看向方菲玥,嘴角含了一抹笑意,正要说话,看到她左耳下方几道淡淡的划痕,眼里冷光一闪而过,又随即浅笑道:“三妹这些日子可好?”
方菲玥忙上前行了一礼,态度尊敬却并不亲昵:“谢大哥哥惦记,玥儿一切安好。”
方凌澈点点头,却再没了说话的意思。
老太太看在眼里不免暗暗叹息,他们兄妹到底不是一起长大的,虽说玥儿也回府这些年,但前院后院泾渭分明,澈儿这些年又一直在外,兄妹俩到底是亲厚不起来啊。
又与方凌澈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怜他一路风尘,忙催了他下去歇息了。
方凌澈一出门,方菲玥也忙接机告辞。
从绵福院出来,方菲玥见四周无人,忙扶着静姝去了方凌澈必经的那条小路。
小路两旁的树木上挂着不少灰色枯叶,上头卧着半指高的残雪。想是那些婆子偷懒,路上的雪倒是没扫,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还好是午后,路上没有什么人。
方凌澈果然在那里等着了,见她来忙迎上去,直言道:“你颈上的伤哪里来的?”
方菲玥下意识地摸摸伤口,心知当初老太太当众罚了方菲瑜,这事儿闹的极大,就算她不说方凌澈也必然会知晓,便将与方菲瑜当初争执不小心被她划伤之事一一说了。
末了见他脸色铁青,忙补了一句:“二姐并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她性子急,又因为……”
“我不知道……”方凌澈突然打断他,双手握拳,愧疚道:“我只知道我连我唯一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方菲玥心中暖意融融,“哥哥无须自责,我们不过是现在力量薄弱罢了,只要哥哥出息了,将来才更更好地庇护我。”
方凌澈柔柔看向她,“我回来前瞧瞧去娘亲墓前看了一眼。”
方菲玥目光微红,恨声道:“哥哥,我已经知道是谁害死了娘亲……”
方凌澈目光骤然变冷,“是谁?”
“哥哥可知那个荷香是谁派去的么?”方菲玥苦笑道:“她是吴婆子的侄女秋萍,原本是在大厨打杂的,后来被提到夫人院里做了洒扫丫头……”
话说到这里而是不言而喻,方凌澈如何还不明白那秋萍是得了刘氏得指使才去了庄子里谎报消息,这才使得娘亲心力交瘁骤然而亡。
“可惜……”方菲玥叹息道:“我算计了吴婆子,却终究不知如何去动那秋萍,还因此搭上了静姝的性命……”
方凌澈不知道自己离府这些日子这个妹妹又遭遇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如此力量薄弱,无法和那个恶人抗衡。
“哥哥……”方菲玥见他目光深沉,怯怯喊了一声。
方凌澈突然笑了,拍拍她的头,却是苦笑:“你本该是和方菲瑜一样的,也该骄傲任性,有着女儿家该有的任性,却偏偏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