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峰却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与那老道云淡风轻一比,已然落了下风。
“贫道傅青主,见过官人。”那道士微微欠身,算是行礼。
徐梁微微仰首,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傅山傅大人。”
傅青主面露诧异之色,道:“贫道已经不是当初的大明官员了,现在就是一闲云野鹤?”
傅青主原本便是明朝官员,颇有能力,后来大明帝国覆灭,便出家做了道士。
不过徐梁确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的,这群道士就没有安稳在家里烧香的。因为道士信无为,又无所不为。
“先生是要往河南去?”徐梁问道。
“不然,”傅青主端起热水轻轻抿了一口,“贫道正是为官人而来。”
徐梁知道傅青主的立场和底细,当然不用担心他来暗算自己。他笑道:“不知在下可有何事能为先生效力?”
“不敢当。”傅青主欠了欠身,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
邵一峰这样去取,徐梁已经一抬手取了过来,自顾自打开锦囊,抽出里面的帛书。唐朝时候还是帛纸兼用,到了宋朝已经很少有人写帛书了。眼前这条白绢上密密麻麻写了蝇头小楷,倒是正儿八经的帛书,想来是一者表示尊重,二者避免纸张毁损。
徐梁一抖帛书,从头读了下来,心中顿起波澜。
这封帛书却是现在据守平阳、蒲州两府的闯军大将,绵侯袁宗第写来的。
李自成入北京的时候,袁宗第正在湖广与白旺打左良玉。左良玉是养寇自重,并非不会打仗。而白旺这个猪一样的队友的确太拖后腿,以至于袁宗第也是束手无策,后来得闻“皇帝”兵败一片石,便匆匆带了五六万人北上勤王,才走到平阳就得到了大顺放弃北京的消息,顺便就在平阳一代驻扎下来,作为抵抗清军吞并山西的屏障。
平阳、蒲州位于晋西南。尤其是平阳府,位于吕梁山与太行山之间,易守难攻。蒲州西有大河,东面有王屋山,东南有中条山,也是不易攻取。人说山西“表里山河”,在这两府地方的确也是大山大河为屏藩。
现在李自成连陕西都放弃了,徐梁又一举收复了河南。袁宗第西面有吴三桂、三顺王;北面是孟乔芳、叶臣,听说多铎、阿济格也即将率兵赶到;东面是老对头牛成虎。这真是被围得彻彻底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更糟糕的是,袁宗第手下只有五六万人,粮食辎重严重不足,眼看到了青黄不接时节,更无处收罗军粮。这时候别说拼命抵抗,就是清军不打来,顺军的军心也会溃散。而且要不是左光先在太原府威胁孟乔芳,清军早就已经南下平阳了,还会等到现在?
“所以绵侯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徐梁读完帛书,望向傅青主道:“原来先生是来为闯贼做说客的?”
看来传闻不假,这个傅山果然跟闯贼有联系,但是想到他宁可出家,也不为满清所用,徐梁心中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怨气。
傅青主面不改色,道:“老道并非为闯贼做说客,而是为大明省兵力。”他道:“袁宗第手下仍有五万之众,大多是百战之余。困兽犹斗,况人乎?”见徐梁面无波澜,傅青主继续道:“更何况现在清军怕官兵掩杀其后路,而官兵又怕出兵平阳,让清军白占便宜,所以殿下说绵侯走投无路,贫道并不以为然。”
徐梁微微笑了笑,不能不佩服这老道长一针见血,切中要害。
这的确是山西战况胶着的主要原因。
“更何况袁宗第也是受了陛下感召,希望能有个起义之功,到时候与官兵东、南合力,打下太原。”傅青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