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李邦华立刻来了精神,正色道:“陛下,治大国若烹小鲜,要谨慎持重。可是做事也要雷厉风行!像这等部寺增添,大不了就是个冗衙,实在没用再裁撤就是了,当得什么?陛下有沉稳之气,乃是国家之幸,但更该有开国之君的果断之气。”
“朕会记得先生的话的。”
政坛和赌桌一样,哪怕是与臣子,有的时候也是需要做交易的。
“朕还想与先生商量一件事。”徐梁开口道。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凡事皆可乾纲独断,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与臣商议呢?”李邦华问道。
“朕的家事。”徐梁一笑,“此番国难,倒是让朕看清楚了一些宗室的面目。不过朕毕竟是朱家的女婿,有些事情做起来需要顾及。”
“陛下,可有人选?”李邦华当了那么多年臣子,哪里还能不明白徐梁的意思。当下一咬牙,决定替陛下背这个黑锅。
他觉得陛下有点儿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莫说没有献俘这件事情,换做平日,只要陛下开口,哪怕是一个暗示,自己也愿意替他做这件事情。
“宗藩虽然是朕的家事,却也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正是土地多为宗藩所并购,以至于百姓无立锥之地。如今国家新定,朕已经将他们请到了京师祭祖,如今正好商议一番,看看接下来平衡国家的土地。”
李邦华心道:“陛下真的是好计策,都以为陛下邀请藩王宗室入京祭拜祖宗,是走一步看两步,其实最终还有第三步后手等着。这群人一旦进京,就是待宰的羔羊,想跑都跑不了了。”
李邦华道:“大明设宗藩侍卫京师,非但是亲亲之义,也有自家人更为可靠的缘故。有些事情陛下陛下莫要操之过急。”
“李先生放心,朕对于这些亲戚亲戚也是多有维护的,否则也不会藩王入股朕的生意。”徐梁道。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臣替陛下去做便是。”
……
“大明到底是煌煌上国,虽然有流寇、东虏这番肆虐,但终究能够平定。”一个口音怪异,身穿大明服饰的男子举着酒杯,笑道:“为大明能够早日平定祸乱,诸君请尽饮此杯。”
与他同桌共坐的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些人穿的却是白衣黑裙,束腰几乎拉到了胸口,头上戴的网巾也与大明制式多有不同,正是东夷朝鲜服饰。因为朝鲜与东虏结成了君臣之国,等于是东虏的藩属国,所以这些朝鲜商人才能在北京一直生活,经历了明顺清明的反复。
“金弦君,这回到了大明首都,可有何感想?”那大明服饰的男子对筵席上的一人直呼其名,那人却也处之坦然。
“今番到了大明,才知道上国风气,果然是礼仪之邦。”那金弦君汉语说得磕磕巴巴,只是努力咬字道:“从天津过来无论是码头苦工,还是田中农夫,竟然都穿着衣服劳作。天国气氛,实在让人钦羡。”
“就是仆妇,也穿得十分体面,没露出身子的。”金弦君身边一个年轻人高声道:“果然是天朝上国!”
金弦君对那男子微微一笑,见满桌人不认识他,便道:“这位是中人出身的王译官。”
其他人都是白丁,见了中人,纷纷收敛容颜,换上崇敬之色,行礼如仪。就是之前身穿明服的东主,也不免动容,可见朝鲜阶级之分是何等严苛。
“我现在还不算是真正的译官,只是受命帮着天使翻译文书罢了。”林在中哈哈大笑,自谦说道。
“能够承领主上的使命,也和真正的官员一样了。”东主道:“在下权知恩,有礼了。”
“有礼有礼。”林在中左右看了看,道:“这一路过来,听明人说京师被破坏得很厉害,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嘛。”
“王大人,有所不知,京师曾经人口上百万,车马如流。从前年爆发疫病,乃至于后来闯逆入京,鞑虏劫掠,如今的京师已经不如曾经的一半了。”
王在希暗自咋舌:“即便如此,也是大得吓人了。真不知道明日的献俘公审又是何等盛况。”
金弦君与他相熟,略微放得开些,道:“听说献俘礼在大明却是常有的,圣天子也只是穿常服到午门,就是仪仗也都与平朝相似。”
王在希略有失望,道:“难得能来大明一次,真希望能见到大明最为宏大的典礼仪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