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徵是士大夫中少有的由数学启蒙,后学经学的人。他的世界观比之其他人更为开放,对世界、国家的思考也较其他人更深邃。因此而产生的疑惑也就更多,所以才会转投天主教,寻求解脱。
此时听了徐梁的解释,眼前豁然开朗,似乎摸到了内心中早已存在却归纳不出来的“道”。
只是……
“陛下,即便是格致之学,也终有尽处,到那时又该如何?”王徵问道。
徐梁手指朝下,做了个两条腿走路的样子,道:“到那时,人们所见所闻所知所感已经远不同于古之圣人,自然有人会在经史文丛之中,发掘出新的哲思道理。而这些‘思想’,一样会反过来让自然科学进一步往前走。”
“如此循环交替方是阴阳相推昭昭近乎象矣!”王徵如同醍醐灌顶,茅塞大开,颤声叹道:“恨我时日无多,终究不能见到陛下所创之盛世大明啊。”
“先生何出此言?”徐梁道:“现在先生已经是掌舵之人,且保养好身体,提出想法便是了,具体的事便让学生弟子们去做吧。”
王徵叹道:“说到想法,长庚才是不世之才,远胜老朽啊,可惜不能专心。”
徐梁从未忘记过宋应星,不过现在看来,还没有到召他回来的时候。
与王徵等人吃饭地点定在教授食堂。
从形制上而言,这里与后世的大学食堂没有任何差别,不过因为食不言的习俗,整个用餐过程显得有些沉闷,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眼前的食案,等地位最高者吃完之后就停下筷子。
徐梁对此已经习惯了,等众人全都吃好,方才将筷子横过来摆放,表示自己用餐完毕。食堂的侍者过来撤了食案,奉上漱口用的清水,再上茶水茶点,这才表示进膳结束,可以说话了。
“那位是张小荣吧?”徐梁看到陪在末座的年轻人。
虽然只是因为功劳见过一面,但因为玻璃厂带来的极高利润,使得他并不容易被人忘记。
“正是微臣。”张小荣连忙起身行礼。
作为陪客,很多时候只是个摆设,没想到竟然享受了主角的待遇。
“你不是调入工部任主事了么?”徐梁笑问道。
“回陛下,臣是京师大学堂的客座教授,今日来给一年生讲实验方法的。”张小荣是最早对实验进行系统归类的人,并且写了一本小册子,从而得到皇帝的青睐。
虽然这本册子在某些尖酸刻薄之辈口中,成了“加加减减,上上下下”的废话集录,这的确符合科学实验的特征:实验无非就是在不同条件下取得不同的结果,加温降温,加压减压,记录测量结果,大量工作都可以由学生操作。
张小荣也不以为怪,甚至用这些挪揄之言作为记忆口诀传授给学生。等他知道宋应星在江南研究化学。更是直截了当道:“化学实验根本不用设计,有什么东西都往烧杯里扔就是了。”话虽偏颇。却也形象,只是扔的方法比较讲究罢了。
“不错不错,”徐梁道,“总结现象,探寻原理,总结归纳一步都不能少。你的实验方fǎ_lùn,熊先生的公式总结,都是大明的宝贵财富。要传给每个学生。”
众人纷纷口称受教。
“汤先生他们不来这里用餐?”徐梁又问道。
“陛下,几位泰西教授因为宗教原因,并不在食堂用餐。都是小灶做些素菜送去的。”
徐梁听说过天主教神职人员有的在周五斋戒,不吃荤腥,以为汤若望那些人也要如此,所以并没有细问。
真相却是因为食堂的伙食过于丰盛。教授的例餐是六菜一汤。餐餐有鱼有肉,荤素搭配。
如果还有特别需要,提前一天告知便是了。
这对于倾向于清贫修行的耶稣会教士而言实在太过奢侈,所以只能要求“特供”。
“是不是全天任何时候都能吃到热饭?”徐梁问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即便深夜。食堂里也总是热着饭菜。”
“还可以准备些糕点、零食,以便教授们随时疗饥。”徐梁道。
众人纷纷感谢陛下考虑得如此周到。历代重学养士再没人能出皇帝之右。徐梁却是始终没有忘记,京师大学堂其实是皇家的私立大学,开销是自己掏的腰包,收益也是进的内承运库。
现在京师大学堂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的经济价值,但随着蒸汽机的应用准备推广,市场化的时间也不会太过遥远。当然,这个推广并非指机车车辆,而是取代大明已经有的几台冷凝抽水蒸汽机,提高开矿效率。而且既然飞轮能够转起来了,用蒸汽机推动钢铁冶炼中的鼓风机,应用上也不会有太大难度。
至于更进一步的应用,则需要在报纸、期刊上公开之后,收罗各行业资深人员的需求。
蒸汽机被恩格斯称为“万能动力”是有其道理的。
想到这点,徐梁的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再想想瓦特改良后的蒸汽机定型之后十年,才有人想到把蒸汽机放到车上。从这点上来说,大明的科学家两步并成了一步走,成就仍然不容小觑。
王徵却是与徐梁刚好相反。
他原本对取得的成绩颇为感兴奋,尤其是他最得意的发明“代耕”,如果能够利用蒸汽机这样巨大的力量,完全可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