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比寻常的商旅强一些罢了。
贩卖文字,就不是商人了么?
贩卖文字的商人,比普通商人更无耻,更伤风败俗。
李寄打心眼里瞧不起。
不过这帮伤风败俗之人,却可以帮自己实现理想,李寄打心底觉得苦恼。
李寄拿着大明地理文刊的招募文书,一时无法决定自己的去留。
到报社去当个访员似乎有些人往低处走,但这的确是一条不错的路子,起码经费有人可以报账。读书人,有的时候为了理想也得堕落。
不堕落,理想就实现不了。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你一个京师大学堂的讲师,去做个访员太委屈了,愚兄的意思是,你要么去大明地理文刊找他们高层谈谈,寻求一番帮助。毕竟你的地位在这里,他们也不会不接见你。”钱继章一席话,立刻惊醒了梦中之人。
既然大明地理文刊需要访员做这些事情,那么资助一个京师大学的讲师岂不是更好一些?
“多谢贤兄指点,小弟这就去申请大学的介绍信,去会会他们。”李寄朝着钱继章行了一礼,然后快速朝着校方的行政司跑去。
对于新晋的文刊,大明地理文刊而言,如果能够让京师大学堂的知名讲师都参与进来,撰写所见所闻,无疑能够提高文刊的可读性和权威性。
要知道,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去京师大学堂读一次书呢。
眼下这不就是机会么?
不过对于这名讲师,大明地理文刊是犹豫的。
要知道,大明地理文刊,说到底是圣人的喉舌之一。
眼下,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寻找当今不能在南边儿开战的论证,为圣人摇旗呐喊。
要知道,圣人很多时候是要考虑民意的。
如果这家伙文人脾气上来了,跑了一趟,结果得到的意见与圣人不一致怎么办?
他的影响力那么大,岂不是会起到反方向的效果。
按照大明新修中关于着作权的规定,访员因职务而接受报社委派所创作的文字,其所有权归属于报社。
报社有权力在其认为合适的时间、版面刊登一次或数次,有权利转卖其他报社,或者禁止其他报社刊登。
自由撰稿人则不受此限制。
而且资助行为在大明民法体系中被视作无因行为,即不考虑任何原因、动机。万一拿了报社自助的自由撰稿人写出了与报社立场不符的文章,报社甚至无法阻止他投递给竞争对手。
这就是沈犹龙需要访员而不需要自由撰稿人的原因。
然而李寄的履历实在太好看了,而且他开创的地理志新修方式在大明官场中引起了极大反应,给广大地方官员开拓了思路。虽然李寄自己并没意识到这点,但沈犹龙作为体制内的官员,对此却是十分了然。
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沈犹龙决定亲自找李寄谈谈。
李寄如约前往大明地理文刊的总部,一座三进的大宅院。面带微笑的侍女——如今也叫雇佣工人,领着李寄进了沈犹龙的办公室。因为的官方属性,沈犹龙并没有卸去官身,仍旧是大明朝廷的正六品文官,本官是翰林院侍读,差官是总裁官。
看到身着文官常服的沈犹龙,李寄心中的犹豫消去许多。
沈犹龙微笑着与李寄同辈相称,十分礼遇。一番寒暄之后,沈犹龙终于开口问道:“先生可知道大明地理文刊本职是为朝廷正视听,分黑白?”
“略有耳闻。”李寄点头称道。
“若是阁下写的某些文章我们购而不刊,阁下是否能够体谅?”沈犹龙问道。
李寄当即一股热血涌上头,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人在辱他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若是换了旁人,李寄或许会拂袖而去。只是因为沈犹龙的一身官袍,让他不得不将上涌的热血强压下去。
“李某自信还是能够分辨是非黑白的。”李寄强压怒火。回了一句。
“真的么?”沈犹龙笑道:“是非黑白有两种,一种是是非黑白,还有一种是为了大明好的是非黑白。先生真能分辨么?”
李寄一愣。作为一个学者,一个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揣摩人心的单纯学者。沈犹龙的这句话对他而言十分难以理解。是非黑白还分了两种?什么叫为了大明好的是非黑白?
只要为了大明好,难道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抹成黑的?
他当然想不明白,若是能够想明白。现在沈犹龙就要称呼他为“李博士”了。
这也是徐梁更看好沈犹龙的缘故。陈子龙就没有这样的道德灵活性,而沈犹龙却是一个充满了政治热情的人,并不会在“真相”上耗散精力。
——如果真相堪用,那就报导真相。如果不堪用,那就让它堪用,然后报导。
这是沈犹龙撰文用文的基本原则。
李寄终究敌不过数千年的官本位传统。退了一步道:“沈大人的意思是?”
“大明地理文刊会提供足够的资金给先生,同时,先生关于所到之处的文章只能给大明地理文刊。无论是否刊登,报社都会提供润笔,只是绝对不能给别的报社。”
李寄皱了皱眉头,道:“学报呢?”
讲师评副教授,副教授评教授。证明自己学术能力最直接方式就是在学报上发表论文。就算地位再高,背景再深厚,上面的文章也不可能被考评教授们认可。如果出去辛辛苦苦跑一圈,写出来的东西竟然不能成为学术证明,那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