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种种,暂时不提。倒是而后数月,薛家在贾府渐次安稳住下,众人与宝钗也日渐熟稔,转眼就是由秋入冬。却说前些时日,大大小小地落了数日的雪,今日忽而停了,白茫茫一片的雪,映着日头,极为敞亮,便有东府的珍大奶奶尤氏特特请了贾母等一行人来赏玩梅花。黛玉因着身子素来有些弱,且也不甚喜欢热闹,便是推了这一遭,及等晚间,方才见着贾母等人回转,彼此说笑一回,且不必细说。
却是后头散了,黛玉回到自己屋子里,正是要去了钗环,梳洗一番,偏生宝玉过来。她当下也有几分诧异,见着帘子亦是打起,她忙略略避了避,且重头理了发髻,方才从屏障之后出来,一面令紫鹃倒茶,一面含笑道:“二哥哥这时候过来,可有什么话?”
宝玉却有些支支吾吾,半晌没能说些什么,只那一双眼睛在灯光之下,却透出几分异样的光亮来,却又有些躲闪。黛玉心内纳罕,素来从未见着他如此,便又问了一声。宝玉胡乱说了几句话,方提及今日去东府的一干琐碎,什么小秦大奶奶的兄弟唤作秦钟,什么东府的梅花极好,竟比我们府中的更多了些娇艳等话。
黛玉不知就里,暗中度量一回,只当他是怕自己今番不得去,心中羡慕,方才与自己说这些的,当即不免也生出几分暖意,遂含笑道:“真是如此好,下回我也过去瞧一瞧。这日子还长着呢,虽有岁岁年年人不同,到底年年岁岁花相似呢,想来虽有不同,倒也差不离的。”
这般说道一回,宝玉方才回去。黛玉送他两步,见着他离去之后,方才回头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一蹙。紫鹃原是极聪慧的,与黛玉情分越厚,又过了这么些时日,自也瞧出她的几分意思来,当即过去扶住黛玉,悄悄地问道:“姑娘想得原也是常理,何不与老太太分说一二。”
黛玉思量一回,虽仍旧觉得不能寻机婉转相陈,略有不足,到底这事情并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悄悄地与外祖母说了,也是无妨的。由此,她便点了点头,道:“本想着,这总归是一场闹腾,不免被人说嘴。现在瞧着,竟必是要的了。”
春纤闻说如此,心内一顿,却低了头继续做事。不想,黛玉过了两日就说了此番事,贾母却依旧拖了一阵子,及等次年春夏之时,方开口将她挪到了西面的一间房舍之中,此处布置周全,一应摆设之物俱是齐整,且与小厨房也是离着极近的,可谓是思虑周全了。倒是宝玉,依旧在那碧纱橱之内,彼此连着也不过十来步远,依旧亲近。
黛玉却是个极通情致两字的,虽此处色色周全,她照旧要依着素日习惯并性情,且布置一回,当即置了书架,移了书案,择了纱窗,一样样重头挑拣,却又每日里只做一二样,断断续续数个月过去,才算正经安稳下来。
如此,却又是入冬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