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一见江舟,什么也不说,上来就说打赌,不仅把江舟自己弄得一怔,满殿文武也都是不知所以。
江舟心神转动,面上笑道:“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就要与我打赌?”
“大胆!”
“殿下面前,怎敢无礼!”
他的随意,当即惹怒了殿上之人。
一人站出,对江舟骈指怒斥。
这是个半百老者,花白须髯,高冠博带,气度不凡,当是楚国要臣。
江舟不急不怒,笑道:“你是何人?”
老者抚须昂首:“老夫黄寿。”
一个很寻常的名字,不过纵使是江舟这种“外人”,也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普通。
与“阴先生”这等旁门左道相比,此人才是楚国的柱石贤相。
南州真正能铭刻浩然的大儒不多,近三十年来,这个黄寿便是仅有的两个之一。
李东阳便是另一个,入大儒之境还在此人之后。
而且此人铭刻浩然之道,也是真正的圣道。
他是江舟在此世所知,唯一一个说出治国之道,在于“民”的人。
此世无孟圣也无荀圣,既无君舟民水,也无君轻民贵。
这里只有堪称万古明灯的夫子,和他的“君子自强”。。
不过夫子说“君子自强”,是人人当做君子,人人当自强,是真正的大道。
但到了如今,“君子”却成了少数人的特有。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黄寿的圣道,便极为难得了。
这是江舟在遍览经藉之时,少有的敬佩的人之一。
在他看来,楚国能有今日之盛,此人当居首功。
心念转动间,江舟抱拳一礼,笑道:“早闻黄先生‘富民’之说,心甚敬仰,不过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黄寿适才大怒斥他,现下闻言反倒是不怒了,扶须淡淡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好,听闻你是李东阳的弟子,也算得我儒门子弟,当也有几分才学,老夫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论?”
“高论就算了,江某区区一介刑吏,高谈阔论,凭白损了东阳先生的名声,”
“江某只是可惜,黄先生当年在金阙之上,一句‘国乃大器,治者唯谨,首重富民’,振聋发聩,实堪为千古圣道,”
“天下百姓得闻无不欢欣,以为国生圣人,能为天下百姓兴师除害,头顶云翳将散,得仰日月之辉,”
“却没想到,不过一句空言,观黄先生如今已皓首花髯,非但上不能报君王,下不能安庶民,反倒是做了这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也不知你死后,还有何面目与诸子先圣相见于浩然长河之上?”
黄寿此时,脸已经气得通红,赤着一双眼,须髯颤抖,嘴张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好个贼子!……”
有人大怒,想喝斥江舟,江舟已经不耐挥手打断:“本官乃大稷之士,朝廷命官,不屑与尔等乱臣贼子、腐儒小人辩。”
“狂妄小贼!”
“安敢在此狂吠!”
“欺人太甚!”
“区区一介小儿,也敢妄言大义,咆哮王驾?”
殿上众臣顿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跳起来,纷纷大骂不已。
楚王与王妃高坐殿上,反是一言不发。
后者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下边的江舟,在唇枪舌剑之后,淡然负手四顾的模样。
越看眼中异色越浓。
“好了。”
楚王终于开口,殿上顿时安静,不过那些文武仍旧对江舟怒目而视,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江舟,你也休要在本王这里逞口舌之利。”
楚王淡淡道:“你不妨先说说,你想要做什么?”
江舟嘴角一扯,从弥尘幡中取出一柄金刀,插在身前。
抬头振声道:“本官掌圣祖人皇金敕,又受当今陛下隆恩,主开封府,受青天三铡,执刑外之刑,法外之法,”
“上斩无道王公、奸侫权臣,下斩干犯王法、奸邪小人。
“你贵为楚王,为人子,为人臣,却不思报父君之恩,不恤百姓生民,反擅自兴兵,叛逆作乱,你说本官要干什么?”
“……”
楚王看着那柄金刀,脸皮微微抽搐。
又来这套?
听说这小子在吴郡时就经常拿着这圣祖金敕到处吓人。
到了江都,也一样是仗着圣祖的势惹事生非。
连虞伯施那千年老狐狸也曾被他这套弄得灰头土脸,最后还栽在他手里。
那老狐狸令他都忌惮得很,是他北进的一大绊脚石。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江舟。
若非江舟弄死虞伯施,打破江都均衡之势,他想要趁虚而入,侵袭阳州,还没这么容易,至少也要花费十年经营之功。
不过这招虽老,却也确实管用。
楚国大义所在,是清君侧,复母仇,靖国难。
不管实际如何,名义上,打的还是亲孝、忠义大旗。
他若敢无视这圣祖金敕,这亲孝忠义自然也就无存。
楚王思及此处,摆了摆手。
殿上群臣自然又是一阵火起,不过见楚王示意,倒也没有发作。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圣祖人皇金敕,确实是不可不敬。
不用对这小贼参拜大礼,已经是他们厚着脸皮装糊涂了。
这个小贼……无耻之尤!
另一边,楚王妃静默不语,目中却是隐含笑意。
楚王无奈道:“这么说来,你孤身来此,是来平叛不成?”
江舟轻笑一声,缓声道:“叛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