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青云城内依旧歌舞升平,些许人可能察觉了城外郊野的变故,但确切消息尚未传回城内。
张家庄园内灯火通明,演武场上摆开了百余张圆桌,装着‘浮云仙酿’的酒坛,在剑阁外堆积成山。
近千修士在桌旁盘坐,推杯换盏间互称‘仙长’‘道友’,场景就好似赤发老仙新纳了一位小妾,在办着大喜事。
十里剑狂胡逸,和两名家主坐在一席,手里端着酒杯,还在回味着与‘剑无意’的对战;虽然输了,但与强者对敌,虽败犹荣,胡逸脸上也没有羞愧,只是不停称赞‘剑无意’的剑术出神入化,从而也拔高自己这个对手的地位。
林、王两家的家主,和张家祖上同出一门,在青云城扎根多年,对私底下的那些脏事儿,即便没亲眼瞧见,也早有猜测。此时两位家主,都是神色沉默,不时看向张家的后宅,等待张寅烽重新出现。
只要张寅烽再回来,那就说明,刚刚崭露头角的南荒剑侠,已经在世间销声匿迹了。
而等待许久后,张寅烽如同两位家主预料的一样,回到了演武场;不过不一样的是,回来的方式有点不同。
咚咚——
胡逸正仰头豪饮,忽然瞧见天上掉下来两个黑色物件,如西瓜大小,砸在满是佳肴的桌面上,发出两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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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边诸多有名望的长者,皆是蹙眉,不过尚未开口,看清桌上的两个物件是什么后,又同时僵住,脸色化为苍白。
那是两颗人头!
一颗皮肉干枯如骷髅,只能从骨骼轮廓勉强看出面貌。
一个满头红色长发,后脑上有一个剑孔,从眉心穿出,此时仍然睁着双目。
“赤发老仙!”
“这……”
桌上所有人都认出这颗红发头颅属于谁,自然也认出旁边那颗人头是谁!
瞧着‘父子同席’的场景,所有人都僵立在当场,几个张家老人,更是倒在了地上,惊恐往后缩去。
桌上的动静,引起了周边宾客的注意,继而整个演武场近千人,都沉默下来,气氛陷入死寂。
啪啦——
胡逸手里的酒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或许是酒瓶碎裂的声音,惊醒了两个被震住的家主,两人抬起头来,看向正剑阁上方。
银月悬空。
七层高塔的顶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
人影身着黑衣,头戴斗笠,以黑巾蒙面,安静站在高塔顶端的檐角;锐利双眸,俯视着满城修士,双手负于身后,腰间挂着一把剑鞘乌红的古朴长剑。
夜风吹拂高塔,人影黑色衣袍随风轻轻飘动,稳若山岳,就好似站在塔顶的一尊神像,鸟瞰芸芸众生!
“剑……剑无意?!”
“你……”
几位家主和长者,抬头看向剑阁顶端的黑衣剑客,皆是错愕,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黑衣剑客没有言语,左手微动,握着了腰间的剑柄。
便是在这一瞬间,死寂的演武场,在此刻又安静了几分,好似连灯笼里的烛火,都停止了飘动。
冲天剑意,压向在场的所有人,就好似一把利剑指在每个人的眉心,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你们马上要死了!
偌大演武场乱了起来,却无人敢吱声。
所以长者皆是退开了几步,面露惶恐和难以置信。
胡逸眼神震惊,此时此刻,才明白白天和什么样的人交了手。
塔顶的黑衣剑客握住剑柄,但并未出剑,只是看着下方的所有人,冷声开口:
“我按规矩取剑,并无伤人之心;但事后这两个小辈,言而无信,在城外拦截伏杀,想置我于死地。你们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话语饱含杀意,让人毛骨悚然。
胡逸摸不清对方境界有多高,但赤发老仙都被斩了首级,再低也比他高;他察觉不妙,连忙抬手:
“仙长,我是外人,只是与仙长一样过来赴会,无论何事,都与在下无关;白天是晚辈得罪,还望仙长冤有头债有主,不要伤及无辜。”
说完抬起手来,往演武场后方退去。
其他过来白吃白喝的散修,瞧见这场面自不用说,连声都不敢出,齐刷刷往演武场外散去。
张家族人瞧见老祖和家主暴毙,虽然心里有悲愤,但悲愤哪有命重要,只是如临大敌僵立在原地。
两位家主脸都白了。
林家家主瞧见是来寻仇的,连忙拱手一礼:
“仙长,我等不是张家人,只是都在青云城扎根……”
塔顶上的黑衣剑客,眼神冷冽:
“我赴的是青云城的会,你觉得一句‘不是张家人’,就能撇清关系?”
“……”
两位家主同时语塞,瞥了眼死不瞑目的赤发老仙,连拔剑的胆子都生不起,只能拱手赔礼道:
“张家是青云城龙头,私下所为,赤发老仙和张寅烽从不告知外人,我等确实难以察觉,有错也罪不至死;还望仙长大人大谅,能法外开恩,我等愿赔偿仙长,只要仙长开口……”
黑衣剑客淡淡哼了一声:
“如何赔偿?”
两位家主见此如蒙大赦,有的谈就好。林家家主赶忙上前:
“青云城只会铸剑,能拿出手的,也只有那三把宝剑,仙长已经取了一把,另外两把,就当是我青云城赔罪之礼,仙长觉得如何?”
黑衣剑客没有言语,沉默片刻后,才松开了剑柄。
林家家主如蒙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