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外套撕成一条条的,绑在木棍之上,另一头系在了自己腰间,便一头冲进了流沙之中,向我拼命的冲了过来。
……我这身,是你的什么人么?
我想着,看着她越靠越近,也看着她在流沙中陷得比我还快,还深。
“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你能伸出手吗?”她冲我喊着。
她……不认识我么?
那么又为何这样奋不顾身的来救我呢?
我不解,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她抓住了我,一边拖着我往流沙之外而去,一边还不忘安慰着我。在沙砾中移动的感觉,让我本就疼痛的身躯更为难以承受,我不由闭上眼,静静忍耐,她焦急的大喊声顿时响在了耳边,我并未理会。
那衣服所撕成的绳子毕竟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在一阵刺啦啦的声音中开始断裂,我蓦然睁开眼,不甘、愤怒让我在内心冷笑起来。
原来我即便被救了,也是逃不过死的下场吗?
呵,忻娘,你已经尽力了,该是抛弃我的时候了,对么?
她如果放手,我也很理解。她如此倾尽全力的来救我,我也会承了这个情,此刻,也无非天意而已。
只是没想到,她却是将我扔了出来,她自己却消失在了流沙之中……
明明只是陌生人,你为何却能将命都抛了来救我呢?你为了什么?没有利益,没有任何交情,我们素昧平生……你,你就这样救了我?
我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是躺在地上茫然的看着那片流沙。
你……就这样救了我之后,死了?
我突然不太想看到这个人这样死去。
也许老天这一次真的听到了我的声音,一股地气从流沙之中冲出,一个尖叫的女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到近,我看到她在空中张牙舞爪,努力的调整自己下落的姿势,然后两脚先落地,趴在了我面前。
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欣喜,因为她没有死。
她一身褴褛,蓬头垢面,美丽的小脸上全是沙子,呲牙咧嘴的慢慢站起来,一条腿诡异的弯着,显然是断了,她却没怎么在意,先跳过来看我怎样。
我也许可以多和她接触接触。
她的腿自那一摔,又拖着我这个无法行动的人走回镇子,即便接好了也是残废,我待能有些行动能力时,为她取了些药,也不能让她的腿彻底痊愈,反倒是她安慰我说,像她这样完美的女人就是遭天嫉妒,这样跛脚也可以说是残缺美。
……虽然知道她的确很美,但是我还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奇特感觉弥漫在心中。
她将我送到了客房之内,自己同样受伤,却也是先照顾于我。她的态度并不是谄媚,而是一种很理所当然的模样,第二日我曾见她许久不来,以为她是终究为一个陌生人仁至义尽了,然而到了下午之后,她便带着一头汗水拄着拐杖冲了进来,手上拿着厚厚几册话本。
她怕我一人无聊,寻来话本为我解闷。
而后来,我偶然间在客栈小二处听闻,那日客栈掌柜在休息,她看到对方有,意图购回却没钱,便让对方提出条件,她来做到。
对方见她跛腿又有些憨傻,起了些戏弄的心思,叫她将后院的所有柴火都劈了,才肯给她话本。一个瘸子如何砍柴?这是摆明了的为难,但是她做到了。
我不觉得她是不知道对方在为难她,她也只是不放在心里而已。
她意图拜入琼华,我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心里的确是想过,她这样救我对我,是不是就因为我这身体是琼华弟子?只是之后,她的回答却令我觉得,我这样想她,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也罢,难得见到世间有如此赤子心性之人,不若,就留在琼华派中,且看看她到底何时……会有所改变呢?呵……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她的变化,却好像只有长得高了,更漂亮了,性情还是一如初见那时一般跳脱,只是三年相处,比那一月时日而言,却令我又更了解她了一点。
例如说,她好酒。
呵,她自以为埋的酒不为人所知,但又岂知我在她埋酒的那一片范围内,埋下灵玉,令土壤中灵气大增,可令她的酒更为香醇呢?
再例如说,她的记性并不好。
这个例子实在是太多,我记忆最深的,却是那一次她告诉我说,要给我一件礼物,当我去寻她时,却发现她自己在醉花荫睡得香甜,已经全然忘了这件事。
之后她将礼物取来,是一把剑,一把已经不逊色于神器的剑。
我曾渡魂为角离之子,角离又是龙渊部族铸剑大师,我自然对剑的种种铸法一清二楚。这把剑的铸法之残忍,已经全然不逊色于以人魂魄铸成剑灵的法子了,而这其中痛苦之处,在于七七四十九天内此剑未成时,铸剑人必会被绵延不尽的割肉烧灼之痛包围,就算睡下也不会有半点减轻。
只有在这苦痛之间全无半点怨愤,才可能铸出这样的剑。
我想问她为什么给我这样的剑,但是我只是接过了这把剑,将之命为……长虹。
卿之于我,如虹光横天,但愿……长存。
我曾探问她身世,她非常严肃的告诉我说,她其实是‘天上地下唯一存在的强横妖精,最完美最厉害最温柔最善良最可爱最讨人喜欢’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