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与京兆府之间的关系,方平安没有再让高弘义。
每日,他正常点卯,只是利用散衙之后,宵禁之前的空余时间,去往刑部与许慎相见。
七天里,方平安去了三次刑部地牢。
这个次数对于探监来说,算是十分频繁了。
而方平安要的,就是让人觉得,他去刑部见许慎的目的,根本不是探监。
在朱屹有意的透露之下,刑部上下一众官员,很快便是知道了方平安与许慎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第一次,方平安交给了许慎一袋银子,约莫有五十两。
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这是方平安给许慎的定金,事成之后,他还会给许慎的家人更多。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朱屹自然不会真的说出去。
最终,有刑部官员在许慎的牢房里找出了那五十两银子。
第二次,许慎的牢房里传出了凄厉的惨叫,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据朱屹透露,方平安给许慎用了刑。
只是当有官员前去盘查许慎之时,后者却咬死不认自己被刑罚了。
如此一来,方平安滥用私刑的罪名自然也就无法坐实。
但在许慎的身上,的确有新伤与血迹。
而只有方平安与许慎知道,伤痕是许慎自己弄的,血迹大多都是方平安带去的鸡血。
在那之后,方平安让朱屹注意一下从许慎牢房里搜走银子,以及第一时间盘查许慎的两名刑部官员。
他们很有可能便是刑部里的毒瘤,就算不是,也一定有所关联。
第三次,方平安在许慎的牢房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期间,既没有惨叫,也没有交易,甚至就连两人的谈话都是颇为顺利,并无争吵。
当刑部官员前去许慎牢房查看之时,竟是发现许慎没再披头散发,心神恍惚。
而是尽可能地整理了衣衫,修饰了仪容,又有了儒道文人的气质。
仿佛他已不再是待斩的死囚,而是即将逃出生天的活人。
这不由得让人好奇,方平安与许慎,到底密谋了什么。
只是没有证据,他们根本奈何不了方平安。
总不能因为探监频繁,便将人抓起来了吧。
况且他还有朱屹作保,自然也就没人会去多事。
至于许慎,本身便是死囚,不可能再加罪了。
今日,向除怨司告了假的方平安第四次去了刑部地牢。
只不过这回,方平安却是只在许慎的牢房外待了不到一刻,便是神色匆匆地离去了。
而当方平安出了刑部大门,慌慌忙忙赶往京都外城之时。
一条阴暗的街巷之中,一名普通百姓装扮,但却身手矫健,神色阴沉的中年男人,悄然跟了上去。
步行约莫一个多时辰,方平安才来到内城城门口。
出了内城,在城门附近,方平安租借了一匹驽马,朝京都之外驰去。
然跟踪他的那人,却是毫不吝啬地要了一匹良马,紧随其后。
方平安此行的目的地,乃是京都附属永兴县。
许慎交给方平安的人,姓陈,名庆,字丰年。
陈丰年,是许慎年少时在云鹿书院的同窗,家住永兴县。
要想让流言更具可信度,从亲近之人口中道出效果最佳。
所以当年诬陷陈大儒的人,找的最多的,便是云鹿书院出来的学生。
陈丰年当初与许慎一样,收受银钱,散播流言,侥幸地以为并不会如何。
可当他知道陈大儒因为流言污名而死之时,内心极度煎熬。
陈丰年虽然天分不如许慎,却也是难得的读书之才。
但在陈大儒死后,他至今未曾出仕,只是隐居在永兴县里,当了一个教书先生。
据许慎所说,他被调回京都之后,去看望陈丰年时才知道,后者早已将当年收受的银钱全都接济了流民灾民,以求安心。
这件事,对许慎的刺激颇大。
因为还在城中,方平安只能驾马慢行,所以又一个多时辰后,他方才出了京都。
京都城门外,方平安偏头望去,在后方的人群中,看到了那名躲躲闪闪的中年男人。
他知道自己早已被人跟踪,但这却仍在他的计算之内。
……
三个时辰前,刑部地牢。
“我们这样,不会害了丰年兄吧?”
知道方平安的计划之后,许慎隐隐有些担忧。
但方平安却是不以为然,“他和你一样,都为当年的愚昧之举悔恨。
而你已经在这里了,你觉得他还能安生多久。”
虽然方平安的话并不乐观,但绝非危言耸听。
既然当年那些诬陷陈大儒的人已经开始行动,就不可能单单只除掉许慎一人。
闻言,许慎无言以对,只是面露忧色。
“放心吧。”
方平安拍了拍许慎肩头,“我们不仅不是害他,而且是在帮他。
再说了,诱饵,并不是他。”
“那是谁?”许慎疑惑地望着方平安。
方平安轻轻一笑,转身走向死牢之外,悠悠道:
“是我。”
……
“驾!”
方平安收回目光,纵马疾驰,直奔永兴县而去。
正如方平安告诉许慎的那般,此番“引蛇出洞”的计划里,诱饵一直都是他自己。
以当年京中流言汹涌的程度来看,像许慎陈庆这样有良知的散播者并不在少数。
即便幕后之人想要除掉他们,也不会急在一时。
毕竟过去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