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强脑瓜子嗡嗡,你个反贼头目教我做官?
他妈的这点儿道理谁不懂,可宁州这地方,拿着朝廷俸禄就要撕下面皮敲骨吸髓,想解决现状就得立旗造反。
可他既想要良心,也不想造反,只能年年给朝廷打报告欠税,百姓藏起来就藏起来,能咋办嘛。
“大明很好,二百余年,大唐在武周之后也就坚持了二百年,你现在知道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了?”
“我兴许不过黄巢之辈。”刘承宗微微扬着下巴垂眼斜视,指着周日强道:“但你们这些人,狂澜之下大厦欲倒,没有只手挽天倾的本事,也要考虑倒了之后怎么办吧?”
周日强目瞪口呆,非常魔幻。
刘承宗所说之事,他闻所未闻,自然也从未想过,大明倒了之后怎么办。
但这看似深奥的问题,在周日强心中却又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倒了再立个新的就是了。
周日强说:“但大明还没倒,本官也不认为,你能把大明推倒。”
“我何德何能把大明推倒。”刘承宗笑得快意,他张开手臂,低头把自己看个通透:“大明这座高塔要倒,先倒的是柱子,我刘狮子不过是倒下几根柱子其中之一。”
说罢,他也不免露出骄傲之色:“但我这根柱子倒了也很完整,你见了我的人,这是进庆阳之后有首领依附,队伍里有了些饥民。”
“但我本部三千边兵,都为朝廷戍边流血,能征惯战,朝廷要把我们饿死穷死,在边墙手足无力,出来我带他们吃饱喝足。”
刘承宗重新坐下:“边军跟着我,更有纪律,你来招安毫无意义,就算我留一千人当个参将。”
“剩下两千人依然会反,他们不是农民,放出去反了,三边饥军依然打不过,而且没我约束,他们保证不会像如今这样,不抢掠地方百姓。”
周日强也认识到这个问题。
来之前他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认为招安是沙汰老弱,最后能留下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的堪战部队就不错。
却没想到即使以刘承宗如今的队伍规模,单以堪战之兵来论,就超过五千。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朝廷不可能给刘将军授予总兵官一职。”
“所以我才说,我给你个解决办法,青海宣慰使,一个不存在的的宣慰使司,只要朝廷给我个名号,其实给名号是为你们好,只要敞开门让我往西走就行了,我也不想在这打来打去,死的都是我们的人。”
刘承宗看着周日强道:“你是北直隶人,东虏已经建国,而中原因朝廷压制内无藩镇外差饿兵,大明崩塌谁会夺取天下?”
“不可能。”
周日强自信满满:“山海一线固若金汤,东虏何能以小博大?”
“黄台吉也这么觉得,可真固若金汤,西军何来勤王,己巳之变我看了许多战报,国家孱弱可欺,我能看出来,难道黄台吉看不见?”
“山海固若金汤,万全呢,宣大呢?朝廷是只有山海固若金汤,我在陕北都接收了塞上混战内附的蒙古人,东虏马上就变成北虏了!九边哪里有什么军费,除辽镇外处处都是窟窿。”
周日强面露疑惑,细细思索,还是觉得大明崩塌之后让东虏得了天下太过滑稽。
他坐得端端正正,咂咂嘴,非常真诚地看向刘承宗:“刘将军,你说大明将亡,本官虽不爱听,但有时目睹之事确实一言难尽。”
“但你说天下倾覆之后的事,若是言之凿凿对我说,你能夺取天下,我也不过觉得你太过猖狂。”
“可你说东虏会得了天下,本官以为你不妨叫活吕布,毕竟如此智能,怕是与夺取天下相去甚远。”
刘狮子当时就瞪了眼,这孙子,跟你好好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不过转而他就笑了,道:“你若能如此给杨鹤复命,那我心里就舒服了,刘某不过一介武夫,那你更应该帮我促成西行之事了。”
“这是为何?”
“对你有好处啊,我材力不过中人,可叫你等玩弄鼓掌,若叫我活跃陕甘之间,不免外祸三边内毁四王,伤害可比损失两万人口大得多,单是被我击败的官军已不下万众。”
周日强眯起眼睛,这句话威胁很强,外祸三边没什么关系,内毁四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掉脑袋。
至少杨鹤的官位肯定保不住。
他第一次身体前倾,胳膊撑着炕桌道:“刘将军,内毁四王,可就绝了招安之路,你要慎重考虑啊!”
“嘿嘿。”
刘承宗抿着嘴轻声哼笑,看他担心的样子满意极了,随后收敛笑容道:“我的人不会再保朱家皇帝,所以像熊文灿招安郑芝龙那样的事就不要指望了,但我可以让他们不为祸陕甘。”
“如果朝廷能挡住东虏,旱灾再有一两年结束,刘某在青海当个土司想必也很恭顺,大不了不与朝中往来罢了,又有什么可怕?”
周日强琢磨的也是这个道理。
这段时间他把刘承宗分析得很清楚,刘势虽强,但不过是占了旱灾的便宜。
官军不能掠夺四方吃不饱才打不过他,若官军能吃饱了,他也就不是问题了。
而狮子营如今的威胁是看得见摸得着,听他说话意思有意攻陷藩国,这罪责谁也担当不起。
若把他扔进青海,过两年旱灾结束,兵粮补给上来,到时就算想要作乱,甘肃临洮两路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