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在他看来是下策中的下策。
偏偏就在此时,围困他们的汉军阵地四面有人策马奔驰,喊着令人听不懂的消息,巴图尔珲台吉立刻紧张起来。
但臆想中的大举猛攻并未出现,反倒传来数以万计的汉军发出欢呼,然后向他们的军阵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喊。
珲台吉不解地看向戴道子,就见这个蓄着卫拉特发式的高大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戴道子摇摇头,轻哼一声:“他们说,和硕特部在黄河西岸兵败,两万人被大元帅亲领七千军队击败,国师重伤,已经被送往西宁救治了。”
“对了,降了的台吉里还有个叫剁尔鸡的,你们瓦剌人名字都这么凶吗?”
戴道子边听边接着说道:“督尔伯是啥爵位,外边人说督尔伯达来也降了。”
巴图尔珲台吉在震惊中一脸狐疑:这帮汉人劝降说得像真的一样。
没过多久,用蒙文写成的劝降信就被投射过来,满心担忧的巴图尔珲台吉失了城府,快步走向阵前,从前线宰桑手中一把抢过书信。
这是一封附带了所有投降的、阵亡的、失踪贵族名录的战报,对战役过程写得格外详细,看得巴图尔心惊肉跳。
六个时辰。
满打满算从上午到夜晚六个时辰,国师汗先机占尽、精骑皆出,却被仅有四成兵力的元帅府汉军反手打崩。
信的最后,有两行龙飞凤舞的汉字,巴图尔珲台吉看不懂,转手把信递给戴道子:“这写得啥?”
戴道子一看就乐了:“今我亲率大军,克日可抵,重炮运至,玉石难分,诚望阁下为将士性命计,当面卸甲以礼来降,方保封侯之位……刘承宗,这是大元帅亲笔写的信。”
巴图尔珲台吉这次没有送戴道子上西天的想法,他只是沉默地转身,环顾高地上的驼城尸骸,久久不语。
其实他并非不能接受失败,只是这样投降,实在心有不甘。
他们明明可以撵着林丹虎墩兔满地跑,怎么突然随着元帅府参战,就被揍得满地打滚儿了呢?
突然,巴图尔珲台吉转过头对戴道子问道:“你觉得这信,真的假的?”
戴道子正在一边偷着乐呢,突然听到问话,自然而然的点头道:“真的。”
因为他了解刘承宗,帅爷这人诡计多……足智多谋,就算西边还未分出胜负,让人用假战报骗准噶尔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是骗,戴道子认为刘承宗绝对不会在信上署名,署也是署别人的名。
这封信署名了,而且确实是刘承宗的笔迹,那一定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就说明巴图尔珲台吉这是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他在和硕特阵中,没准已经被炮打死了。
不过紧跟着,戴道子就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回答的太自然了。
却不料巴图尔珲台吉根本不深究,点点头,又接着问道:“这个封侯之位,什么意思?以礼来降,又是什么礼?”
嗨。
戴道子心说这无耻老贼的粗鄙之语,大概只有王司徒知道这礼是什么礼了,他哪儿知道啊。
“封侯之位多半是个好听话,就是台吉投降后仍有贵族地位,投降的礼数嘛。”这问题挺难,让戴道子抓耳挠腮:“该叩头就叩头,该称臣就称臣?”
巴图尔珲台吉又道:“贵族地位,我听说你们元帅府经常把人捉去开山采矿,就是说我不用去?”
戴道子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才目瞪口呆地看向珲台吉。
却见珲台吉哼出一声,一副早就知道模样:“隔着战阵,国师都叫不出我的火器名字,你对元帅府军械这么了解,想来是刘元帅的近人……你叫什么名字?”
眼看露出马脚,戴道子也不装了,反正己方已占尽优势,自己跑也跑不出去,倒不如彻底劝降巴图尔,他点头道:“我就叫戴道子,元帅府塘骑千总,本想混入和硕特刺杀国师,却被珲台吉救了。”
巴图尔点点头,眼下穷途末路,汉军不急于进攻,他着急也没用,干脆招招手,把戴道子叫进大帐,不紧不慢地倒起了马奶酒,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察哈尔做了什么,能说动元帅参战,他们已经向元帅称臣了?”
“我不知道。”
戴道子很诚实的摇头道:“元帅向来不喜虎墩兔,但虎墩兔是金国的敌人,而你们向金国称臣。”
巴特尔珲台吉的表情在这个瞬间非常复杂,甚至比听见国师汗兵败还要惊讶:“就因为这个,因为西边几千里外的卫拉特向东边几千里外的金国写一封贡书,你们的元帅就发兵帮察哈尔?”
“我看你们蒙古人也不少,察哈尔汗才是你们的敌人啊!”
戴道子嗤笑一声:“丧家之犬又有何惧?你们向金国上贡,才是我们的敌人。”
巴图尔珲台吉脸上带着探究:“你们就不怕大汗振臂一呼,蒙古群起响应?”
“响应的起来吗?”戴道子对此表示怀疑,拍手道:“大汗振臂一呼,从张家口流窜青海。”
他笑道:“这是个什么世道,汉人造了皇帝的反,你们这些蒙古人也围攻北元大汗……珲台吉就想我们这些事了,不如想想准噶尔,实际。”
“唉。”
巴图尔长长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自怨自艾的感觉,道:“本以为招了土默特汉兵,谁还想让你跟我回去造字,谁知竟是个帅府将领。”
随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