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和范氏带着丰姐儿先去观音殿上了香,将所求之事低声祝祷给了菩萨,还言明若是心愿得偿,必将回来还愿。
因这观音殿供奉的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来上香祈求的多是妇女,为了求得子嗣和家宅平安的。久而久之,男香客们都不在此多逗留,再加上知客僧的特意导引,若有大户人家女眷在此的时候,都请男香客们在外略为等候,等女眷们拜完离去再引人进来。因此倒极是清净,平江城内的各家太太奶奶们都常来此上香。
拜完了菩萨,刘氏和范氏又往殿门外去求了一支签,刘氏自然是给三儿媳妇求的,擎了一支看时乃是中上签,请庙祝解了,说必是平安顺遂、万事大吉的。刘氏又让范氏也求一支,自然是为了车中说的子嗣之事了。
范氏心里其实对再生一个孩子的事是无可无不可的,要细问她的意愿,自然还是不生的好。一则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怕怀上了不好生养;二则她每日里家务繁多,几个孩子又都在上学,哪有心思再生一个小的来养?只是却不好直接驳了婆婆的面子,因此就听了刘氏的话,也擎了一支签。
拿在手中看时,却是中平签。庙祝先问所求为何,刘氏答子嗣,那庙祝沉吟半晌,答曰:“姜女寻夫此签,按面上解,自然是只宜守旧,不可妄想。若问子嗣,目下看来,应是时机未到。”
刘氏十分失望,反倒是范氏反过来安慰了她半天,又叫丰姐儿去逗祖母开心,才把刘氏哄的露了笑容:“好了,也走了好一阵了,你爹他们去找曲道士下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咱们先去禅房坐下歇一歇,喝口水罢。”
于是三人跟着知客僧往西面的禅房而去,知客僧带着刘氏一行人进了一个小院,正引着她们往东厢房去:“……今日来的女施主多,只能委屈几位在这里暂歇了。”
正说着,东厢房的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一行人来,两下里一打照面,都是一愣。对面打头的一个妇人反应过来,先走了几步上前来,对着刘氏福身行礼:“表嫂也在这里。”
刘氏还了半礼:“许久不见弟妹了,上次见着二弟妹,说你这一向身子不好,如今可好些了?”来人正是严景安舅家三表弟的妻子沈氏,旁边的范氏也带着丰姐儿福身行礼。
“劳表嫂挂心,还叫人带了东西来看我,已经好多了,今日正是为还愿来的。”沈氏答完,又叫身后的人过来:“这是你侄儿媳妇,本是我娘家侄女,嫂子是第一次见吧?”又叫自家儿媳跟伯母行礼。
范氏眼看院门口又有人进来,就拉了拉刘氏的袖子:“不如进去说吧。”
刘氏点头,又问沈氏:“弟妹若不急着回去,咱们进去坐下说话。”
沈氏微笑道:“原本是想着无事了就早些回去,既然遇见表嫂,自然是要说说话的。”扶着刘氏的手一起回了东厢房。
一行人进了房,刘氏和沈氏相携坐了,又让范氏和沈氏的儿媳小沈氏坐。刘氏这才看到小沈氏手里还牵着两个孩子,奇怪的是那两个孩子生的一模一样,左边一个穿的竟是僧衣。
沈氏看见刘氏盯着两个孩子看,就招手叫孩子们过来见礼:“快来给伯祖母磕头。”又对刘氏解释,“这两个是双生子,这个是大的,叫默然,”指着右边穿宝蓝色短衫的那个说,又指了左边那个穿僧衣的,“这是小的,叫熙然。”
刘氏赶忙叫范氏一起扶了两个孩子起来,又从阿环那里要了随身带着的玩物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份,把两个孩子拉到身边细看,还不忘让丰姐儿给沈氏婆媳见礼。
她这一细瞧才想起来,上次曲二婶来说起过,说曲三婶的独生子娶的是她娘家内侄女。两人婚后三四年都无所出,好容易后来有孕生了一对双生子,本来是阖家欢喜的事。不料小的那个自生下来就先天不足,镇日大病小灾的不断。
后来请鸿恩寺的主持大师给看了看,说是两个孩子八字对冲,且小的这个命格太轻,大的那个命格又重,在家里养只怕总有一个养不大。
一家人自然是不舍得孩子,千求万恳的,最后主持说不然就让孩子拜入佛门,有佛祖庇佑,想来就无碍了。开头曲家人也是不肯,就说取个巧让孩子在鸿恩寺挂了名做寄名弟子,主持只说那就试试。可寄了名以后,孩子的情况也不见好转,反而每况愈下。最后无奈之下,还是把孩子送到了鸿恩寺寄居。
说来也怪,这孩子虽离了父母亲人,由专门跟来的奴仆照料,饮食吃药则是寺里的僧人们顾着,竟然就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到如今,孩子已经六岁了,虽然身体仍然比一般的孩子弱些,好歹是不常生病了。
靠近了细看,两个孩子虽然是一样的剑眉凤眼、面白如玉,但熙然身上自然的带了一股沉静的气质,而默然的眼珠却一直骨碌碌的转,带着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该有的那种活泼。刘氏打量完了两个孩子,转头问曲三婶:“我看熙然除了瘦弱点也没旁的了,还不能回家吗?”
“慧通大师的意思是,还是再住个两三年为好。”曲三婶一脸慈爱的看着曲熙然,“我这一年三病两痛的,倒有一多半是因为惦记着他起来的。来看他一次,病就好了大半了。”
刘氏就安慰她:“你也别太挂心了,孩子在寺里病痛也少了、身体也好了,过两年全好了自然就能回家了。我记得侄儿媳妇不是还生了个姑娘么,今儿怎么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