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刘氏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范氏就是死活不肯,“娘放心,大爷那里我安排了菱香伺候,她是个知道进退的,万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又说自己是长媳,理当替夫在家侍奉父母、教养孩子。
刘氏也只得罢了,想是他们夫妻俩早就商量好了,且儿媳妇也舍不得孩子们——不管丰姐儿如何,严谦和严诚必然还是留在家里读书的,于是她也就没再劝说,让范氏回去了。
又过了些日子,京里来信,说严仁宽已经考入翰林院做了庶吉士,严仁达也已经启程返家,严家的生活慢慢回归了正轨。
这天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午饭,刘氏给丰姐儿挟了一块鸡肉,丰姐儿低头啃肉,忽然嘎嘣一声,众人都是一愣,就见丰姐儿抬起一张要哭不哭的脸看着刘氏。刘氏赶忙问:“怎么了?咬到骨头了?”
丰姐儿摇摇头,抿着嘴不说话,范氏就问:“莫不是把牙硌掉了?她门牙这两天一直活动,要掉不掉的。”说着起身走到丰姐儿跟前,拉着她起来到一边,又拿了帕子递到她面前:“吐出来。”
众人都侧了头看她,她就背过身去低头在帕子上吐了,范氏一看,果然是一枚带着血迹的门牙,又安抚丰姐儿:“没事没事,是门牙掉了,过两天就长出新的来了。”刘氏亲自拿了清水过来给丰姐儿漱口:“喝口水漱一漱,疼么?”
丰姐儿喝了水漱口,又吐在丫头拿来的痰盂里,才摇头:“福(不)太疼……”说了几个字发现没了门牙漏风,立刻捂住嘴不肯说了。
后面一直看着的严谦几个忍不住都笑出了声,丰姐儿更加羞恼,眼泪已在眼圈里打转,刘氏一见赶忙哄她:“不疼就好,丰姐儿乖,来接着吃饭。”又转头说那几个偷笑的,“笑什么?好像你们没掉过牙似的!”
丰姐儿这才跟着刘氏回到饭桌,刘氏捡了不需要多咬的菜给她吃。范氏叫人把掉下来的牙放好了,也回来坐下,看了一眼笑的最开心的严谦说:“你还好意思笑,你掉第一颗牙那会儿,直哭的惊天动地,把好好睡着的妹妹都吵醒了,你忘了?”
严谦立刻不笑了,其实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七八岁时候的事了,但母亲这样说他也不敢反驳。严谦比丰姐儿足足大七岁,严谦换牙的时候丰姐儿还吃奶呢,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因此她听了母亲的话很高兴,终于咧嘴笑了。
她这一笑就露出了自己的小豁牙,坐在对面的严诚和黄悫都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丰姐儿只当他们两个是笑话严谦,也跟着笑,最后连李俊繁都忍不住笑了。一顿饭吃完,倒有好几个笑岔了气的。
吃完饭丰姐儿要了镜子自己照,发现缺了一颗门牙的自己,笑起来是那么傻气,于是赶忙抿起嘴,再也不肯笑了。直到下午去了学堂,依旧是一副不言不笑的模样。
莫氏姐妹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追着她问,她不敢张口说话,只是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好在很快就开始上课,不需要再应付她们了。今日下午是上声律课,丰姐儿跟着众同窗一块念书,倒也没人察觉出异样来。
这堂课下课以后就没什么事可以散学了,严老先生现在还要顾着书院,因此讲完了课就走了,让严诚他们自己回家。丰姐儿收好了东西过去找严诚和黄悫一同回家,严诚却正和常顾在说话:“……想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不过你要是回京兴许还能见到我爹。”
丰姐儿看了常顾一眼,这家伙问爹爹做什么?常顾有些失望:“我爹不会让我回京的,自从他把祖母送回了京城,我就甭想再回京了。”
“这是为什么?”黄悫转过身来问。
常顾挠了挠后脑勺:“嘿嘿,我爹说,我祖母太宠着我了,我才会这样无法无天。于是就说我哥哥嫂嫂在京里需要人帮扶,把祖母送回去了。他怕我要是回京,我祖母会留着我不许我再出来。”
“怎么你还有哥哥么?”严诚问道。
常顾点头:“是啊,不只有哥哥,我还有三个姐姐呢!大姐二姐都出嫁了,前几日我母亲送我三姐进京待嫁,我爹都没叫我跟着去!我是甭想回京了。”说着一脸沮丧。
丰姐儿就抿着嘴偷笑,常顾看她今日竟这样老实不说话,有点稀奇,就问:“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严诚和黄悫看丰姐儿只是摇头,一齐笑出了声,严诚还对常顾说:“你今日要是能把她逗得咧嘴笑了,或是开口跟你说话,我就服了你,把那套《海外风物志》借你看看。”
常顾双眼一亮:“当真?”
严诚伸出右手:“击掌为誓,黄世兄作证。”
“好!那就说定了!”常顾伸出手和严诚击了一下掌。
丰姐儿鼓着两腮瞪着这俩人,一生气不理严诚了,伸手去拉黄悫要回家。常顾就拦着她不让她拉黄悫:“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是吃饭咬烂了舌头,不敢说话了?”他看黄悫和严诚都抿着嘴笑,想来是接近了,就又问:“还是睡午觉被小鬼封住了嘴,张不开了?”
丰姐儿指了指严诚,又回头指了指家里的方向,示意回家。严诚却笑眯眯的说:“常顾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这样可不好。”
常顾也说:“近来我可没得罪你啊,上次你扑蝴蝶没扑到摔倒了,我都没笑话你,你怎么这会儿不理人呢!”
这几个坏人!丰姐儿气呼呼的看着三个笑呵呵的男孩子,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黄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