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因为有常顾在这变得有趣起来,除了坐在温暖的亭子里烤火吃东西赏梅,他还叫人做了一辆小车,让明姜坐了,推她在小池塘的冰上滑着走。又出去买了几个陀螺,自己在冰上打着给明姜看,可把明姜高兴坏了,每日里只盼着常顾他们早早下课,好去后花园里玩耍。
严谦自觉已经是成人、要当父亲了,后面都不肯再和他们去玩,只自己老实关在房里读书,或是有空就出去帮着父亲处置一些公私信件往来,听听父亲的教导。严诚陪着去了几次,时日长了也觉得耽误功课,常顾似乎没有参加科举的打算,也不好拉他一起回去读书的,于是渐渐的就只剩明姜和常顾常跑去后花园玩了。
范氏私下里观察了几次,发现两个孩子都没开窍,只还跟年少时一般玩耍,并无其他;又心疼明姜在这里没有伙伴,镇日闷得慌,想着年前也没几天玩头了,就没禁着明姜,只是每次必要金桔带着蝉儿或者蛛儿跟着,还叮嘱金桔,切不可眼睛有一时离了明姜,须得时时刻刻照看好了。
这一日外面冷,明姜和常顾就没去池塘上玩,只在亭子里坐着说话,常顾在小火炉上烤着苞谷和花生,跟明姜闲话:“你那蜡梅冬雪图可画了没有?可别等春季里桃花都开了,蜡梅还没画完呀!”
明姜靠在一边坐着,眼睛顺着窗口向外望,随口答:“画了一支。”
常顾失笑:“才画了一支?你这一幅画几时能画完?”
明姜回头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谁说要画一丛了?只需再加上个瓶儿,这一幅画就算成了。”
她这一回头间,窗外的光线正投在她脸颊上,常顾坐的并不远,那一束光照过去,他几乎能看到明姜光洁的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她穿着银鼠披风,领口和袖口都镶了一圈白毛,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黑眼珠骨碌碌的转着,越发显得精灵可爱。
常顾不知为什么忽然看的呆了,却忘了手上正在翻花生,一不小心烫了一下,赶忙缩手不停的吹气,金桔忙叫蝉儿出去捧了一捧雪回来给他冰敷,明姜也走过来问:“怎么还烫着了自己的手?要不要紧?”
蝉儿把雪放在常顾手上,让他搓一搓,常顾一边搓一边答:“不要紧,不小心烫了一下,已经不疼了。”说着把雪搓掉了,抬起手给明姜看。
明姜看他手上只红了一点,并没别的事,也就放了心:“以后还是不要烤这个了,也吃不了多少,再烫着了手、写不了字可不好。”又说:“你既然一直惦记着我的画儿,回去我把花瓶填上,再用你送的那枚兰花青印章落了款送你,如何?”
常顾自然说好,“我可盼了好久了,只你一直不说给,我也不好意思要。”
明姜背对着金桔向他做了个鬼脸:“还不好意思要呢?天天问我画完了没有,谁不知道你想要啊?”说完又吐了吐舌头。
常顾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心里充满了不知名的喜悦,很想拉着她出去推一回冰车,或者折一堆花儿送给她也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呆呆笑望着明姜不说话。
明姜看他难得露出呆傻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就用手指着他问:“你做什么发呆不答话?怕我反悔不给你了?放心,我大方得很,说送你就送你,再不会反悔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住了。”常顾终于回过神来,顺坡下驴,还请金桔给作证。
金桔看着时候不早,催明姜回去:“也该去看看大少奶奶了。”明姜答应了,拉着金桔和蝉儿出去,一边走一边跟常顾挥手:“放心,画得了就给你送去。”
常顾答应了一声,走出亭子相送,一直看着她们主仆说说笑笑的转弯出了月洞门,还兀自站在亭子边发呆,直到一阵北风刮来,将些浮雪刮到了他脖领里,他才一激灵反应过来,回亭子里穿了大衣裳,回西跨院去了。
明姜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画儿画好了、用了印,还在上面提了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敬赠常顾师兄鉴赏。等着画干了,让人装着送去了常顾那里。
范氏听金桔说了此事,略动了一点心思,却又随即否决,常家这样的家庭,实在不适合他们明姜。虽然不曾听说常怀安有什么有名分的侍妾,可他们毕竟是侯府旁支,常怀安身在卫所,听说常家长子一直在锦衣卫,长媳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和严家这样的人家实在是搭不到一处去。
既想清楚了这一点,范氏只得又狠下心肠来,约束着明姜不叫她常去和常顾一处玩了,每日里不是叫她陪着自己,就是让她去陪王令婉说话。心里还计划着,等过完年去济南走亲戚的时候,一定要托母亲多留意着,早早给明姜找一个好人家。
常顾怅然若失,他不是小孩子,不是一定要有人陪着自己玩才会开心,他也可以话下下棋,或者两个人到院子里打几趟拳,都好。可是他就是觉得提不起精神,每每只有在范氏那里看见明姜时,才会精神一震。
可这样的时候总是太短,他能看清楚明姜穿了什么衣服就不错,常常只能是自己回去屋子里,望着那幅裱好的画儿发呆,似乎从那嫩黄的花蕊上,能看到一点明姜的笑脸。
最好的时候就是他去严诚那里,能和明姜两个人在廊下遇见,说上几句话,无非是今日做了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或者问明姜要不要捎什么东西,自己出去给她带回来。每次说完话分别,常顾都觉得心里甚为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