磺胺粉在医院里是一级军事管制药品,寻常人根本没有资格用药,只有日本人以及经过特批的伪政权的达官贵人才有资格调用磺胺粉。
日本人很少会来机关总二院看病。
她只能够寻找机会在那些汉奸们用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截留’药粉。
所谓截留,就是在换药之后,在护理部来收集药瓶之前,将药瓶底部残留(多余)的药粉偷偷收集起来,积少成多。
运气不错,今天有一个中了枪的男子来医院就医,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头,医院里竟然特批了双份的磺胺粉,甚至还表示,药品不够了,可随时申请。
单单只是这个待遇,白梨就揣测这名中枪的男子应该是一个铁杆汉奸。
可惜了,模样挺俊的,却是个铁杆汉奸,呸!
不过,也得益于此,白梨成功的多搜集了一些药粉。
……
病房区二楼的走廊拐角,程千帆使用左手从兜里摸出烟盒。
他用嘴巴咬出一支烟,又摸出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香烟。
轻轻吸了口烟卷,程千帆看向窗外。
咦?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午给她换药的那个女护士,正在送一个瘦小枯干的女娃出医院。
女娃挎着一个竹篮,看起来像是卖花的小囡。
程千帆似笑非笑,嘴巴里吐出几道烟圈。
这个白护士有问题。
字面上的有问题。
并非是特指白护士是某方面的人,最起码这个白护士有倒卖管制药品的嫌疑。
作为一名掌握了一定的外伤治疗、包扎技巧且兼职为上海滩法租界数一数二的黑市商人的特工,或者更确切的说,磺胺粉就是在程千帆的手中开始较大规模走私进入中国的,他对磺胺的熟悉程度,甚至要在这些外科医生、护士之上。
在换药的时候,白护士至少截留了磺胺瓶六分之一的药量。
这是一个既聪明又大胆的女护士。
聪明是因为,截留六分之一的药量,刚好稍稍超过药瓶底部一点点,并不至于引起关注和怀疑。
白护士对于这个度的把握掌握的较好。
说大胆是因为,程千帆从护士做这事情的熟练程度可知,这个女护士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截留磺胺粉的事情了。
如果是一次两次的话,主刀医生可能不会察觉什么。
但是,倘若经常为之的话,程千帆知道这事是瞒不过主刀医生的,最起码他判断那位赵医生应该是早已经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假作不知道罢了。
为何?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从伪政权的机关医院里‘盗窃’管制军需药品,这些药品的用途和流向可想而知。
即便白护士并非抗日分子,但是,她能够搞到药品,这本身实际上也是在为抗日做贡献了。
有意思。
程千帆轻笑一声,护士涉嫌倒卖磺胺粉,主刀医生似也有同情抗日的嫌疑。
……
“怎么?相中那个姑娘了?”
一个声音在程千帆的身后轻飘飘响起,“小心回上海我去拜访弟妹,告你一状。”
“乱讲。”程千帆扭头看向偷摸摸来到身侧的刘霞,一脸正色,“霞姐可晓得,弟弟可是出了名的守身如玉小郎君。”
“你?”刘霞指着程千帆,似乎是被这厚颜无耻的话震惊了,“守身如玉?小郎君?”
“是呢。”程千帆一脸认真的点头,然后他上上下下打量要说起来,你弟妹见到你,恐怕最先防范的就是霞姐你。”
“我怎么了?”刘霞不解问道。
“妩媚勾人啊。”程千帆哈哈大笑,“别打,别打,别打,霞姐饶命,我可是伤号。”
程千帆连连躲避,嚷嚷叫着制止刘霞的愤怒出手。
“再不老实?!”刘霞瞪了程千帆一眼。
“不敢了。”程千帆苦笑告饶。
“真的没想法?”刘霞眨眨眼,“我打听过了,那姑娘叫白梨,是机关总二院出了名的美人……”
看到程千帆连连摆手苦瓜脸,刘霞笑得花枝乱颤。
“外面怎么样了?逃走的那个抓到没?”程千帆轻轻吸了口烟卷,面色严肃,“我看到医院门口有绥靖军站岗了。”
“汪先生车队遇袭,无论是梁宏志还是日本方面都大为震怒。”刘霞小手扇了扇风,嗔了程千帆一眼,“子弹刚取出来就抽烟?”
“烟草镇痛解乏。”程千帆说道,再次追问,“人抓到没?”
他的眼眸中带着恨意,“我挨这一枪就是民生桥桥头射来的子弹,若是抓到那个家伙,我要亲手毙了他。”
刘霞恍然,都说这位‘小程总’睚眦必报,格外记仇,果然如是,也是了,她当时在后排座位看的真切,若不是程千帆运气好,弄不好现在已经躺在停尸房了。
“日本宪兵队和绥靖军都采取了搜捕行动,抓了一百多嫌疑分子,不过暂时还没有那个人的下落。”刘霞说道。
“绥靖军做事很积极啊。”程千帆轻轻吐了口烟圈,看向医院门口的绥靖军岗哨。
“你怀疑这件事是梁宏志……”刘霞微微皱眉,靠近了,低声说道。
“我什么都没说。”程千帆轻轻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浅尝辄止,绝不纠缠。
刘霞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关于此次刺杀行动,周先生已经指示特工总部方面介入调查。”刘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