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在等待着反对的声音。
他刚才怒斥衍圣公的种种不法行径,引用了很多高皇帝朱元璋的话,但是有些则是摘抄引援,掐头去尾。
比如有一句完整版为:孔氏高出常人。常人且知求圣贤之学,况孔氏子孙乎?尔宜勉尔族人,各务进学。
当年朱元璋受委屈,是为了天下。
现在朱祁钰不受委屈,也是为了天下。
大明读书人已经很多了,儒家的那些道理,在国初戡定之时可以安定天下,但是现在儒家的那些道理,成为了大明发展路上的绊脚石。
大明从来不会一个抱着祖宗之法,得过且过,后宫干政之禁、宦官干政之禁、凿山伐石之禁、金银之禁,都有不同程度的弛用。
朱祁钰在等待老学究们的反对。
陈循深吸了口气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衍圣公孔彦缙不法,是不是可以请衢州孔氏族正进京,奉祀孔庙?”
朱祁钰摇头说道:“这个不急,等山东巡抚御史李宾言查清楚了,当年孔思晦的父亲孔浣是否确有其事,再做定夺。”
朱祁钰一推四五六,拿出了拖字诀。
陈循叹气,这个胡濙!
胡濙实在是太过于圆滑了,整个人站在朝堂之上,简直是水泼不进的一堵墙。
本来今天的朝堂应该是剑拔弩张,很多人找到了很多反对的话,全被胡濙一句话孔思晦的父亲孔浣似乎是假的,给怼了回去,只能硬憋着。
衍圣公可是繁衍圣裔的意思。
孔浣是真的,还是假的?查到什么时候?谁去查?这都是有着很灵活的道德底线,毕竟那都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时人已经不在了。
若非胡濙说这件事,朝臣们,压根就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等陈年旧案。
无论想说什么,都得先跟胡濙辩一下孔浣何人。
胡濙在撒谎吗?并没有。
胡濙真的很用心的翻了很多的书,甚至特意请旨跑到了古今通集库中,翻阅永乐大典,去寻找当年的旧案。
当然他不是关心孔浣到底是谁,他只是想帮陛下洗地罢了。
但是这个孔浣,真的没有。
“那没人反对了吗?”朱祁钰看着胡濙,大明朝堂常青树,果然不是盖得。
胡濙俯首说道:“臣德薄才疏,确实没找到孔浣何人,若是有人找到了,随时可以提出质疑,臣不敢妄自尊大,一定虚心请教。”
胡濙站直了身子,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睡着了。
一些御史、给事中,虽然想说话,但还是叹了口气,他们也不知道孔浣是谁。
真的假的,那不就是块牌坊们,谁会在意呢?
但是现在胡濙把这件事放到了秤上一称,这件事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那你要有确凿的考证,把这个孔浣何人考证出来,衍圣公延袭之事才能接着谈。
但问题是,连胡濙都考证不出来,其他人又何德何能,可以考证的出来呢?
胡濙在礼部尚书待了三十年,穷经皓首三十年,这种事,他断然不会拿出来胡诌的。
他对陛下怀有恭敬之心,自然不会为了洗地,那这些事,拿出来欺君,那不是臣子之道。
无论是谁,但凡是能找出只言片语,就可以弹劾胡濙欺君之罪了。
当然欺君之罪,非刑之正,如何判罚仅在陛下一意而断,陛下一句典籍浩渺若烟海,书海无穷,宽宥之,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真的掰扯现在的衍圣公是否是孔子直系,那得掰扯到什么年月去!还有当年南北宗之争,更难掰扯。
胡濙七十有六,本就该退了,致仕才是。
可是胡濙曾经就学于戴思恭坐下,戴思恭乃大明神医,胡濙可谓是极擅养生。
七十有六的年纪,依旧是思维敏捷,不昏不聩。
听说最近胡濙还在联合一些医者修医书,准备进献给陛下,作为万寿节贺礼。
陛下不收万寿节寿礼,这几乎是举世皆知之事,但是胡濙既然敢放出消息,那必然是有所依仗,这礼陛下一定会收!
能在医道上著书立传,这胡濙还得为陛下洗地多少年,朝臣们还得受多少年的窝囊气?
“平身吧,别一直跪着了,像是请罪一般,你们难道参与了罢考案?”朱祁钰让尹昱等七名山东文林郎平身,但是这话中揶揄之气,丝毫不减。
说明大皇帝陛下对山东罢考案,依旧是余怒未消。
尹昱等七人,大声的喊道:“臣等与山东学子,绝无二心!”
“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行了,归班吧。”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站回去便是。
卢忠那边可是查补的很详细,这些文林郎也没什么权力可言,甚至去孔府还得持弟子、门下走狗贴,才能拜谒孔庙。
孔家人连凤阳朱皇权都不放在眼里,能看得起他们?
户部尚书金濂出班俯首说道:“陛下,去岁南北直隶并山东河南,间有蝗蝻,恐今春遗种复生,请移文各处巡抚官,督令军卫、有司掘捕,以防蝗灾。”
防蝗并非小事,朱祁钰点头说道:“朕记得曾经让兴安将于少保巡抚地方,防蝗经验做成了册书,这件事办了吗?”
朱祁钰问的是兴安,这件事朱祁钰确定跟兴安说过,当时还说:有人不想听,就按着他们的头听。
兴安赶忙说道:“已经全都整理成册,从蝗灾之时、蝗灾之地、蝗灾之源、考昔人治蝗之法、今拟先事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