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炳忠看着朱瞻墡一直挂在胸前的金光闪闪的功赏牌,就是挠头,自从天使送来了奇功牌之后,朱瞻墡就一直挂着。
他也懂了,什么叫做爱不释手。
罗炳忠很羡慕,他之后一块齐力牌,铜的。
但是朱瞻墡在陛下出京平叛,安定了北方政务,保障后方粮草供给这些事上,完全没有掉链子,的确当得奇功牌。
朱瞻墡也是大明唯一被授予奇功牌的宗室子弟。
朱瞻墡很喜欢这枚牌子,去哪里都带着它,若是有什么事儿就会挂到胸前。
朱瞻墡紧了紧身上大氅,海龙屯上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已经人去楼空,凭多几分萧索。
而朱瞻墡却在上到了绣花楼之上,这里是最高处,可登高望远,看云卷云舒。
天气依旧有些寒气,风一吹,则是山雾蒙蒙。
朱瞻墡站在绣花楼的楼顶,看着山中万物复苏,笑着说道:“人生自古,从最初之时,看山是山,看物是物,便是是我之境界,此一境。”
罗炳忠一愣,笑着问道:“怎么殿下最近研读禅学了?”
朱瞻墡却满是笑意的说道:“王爷就不能研读下禅学了吗?难道在罗长史眼里,孤就是整日里乐舞不断?”
罗炳忠赶忙俯首说道:“那自然不是。”
朱瞻墡深吸了口气,叹息的说道:“当初孤刚至襄阳就藩,心神不宁,无处安放,便求到了这等禅学之上。”
“看山是山,看物是物,却是不知命数,孤独而不知前路几何。”
罗炳忠则是笑着说道:“绍圣四年,秦观因为党争被贬,行至郴州,也是心生不宁,无处安放,咏出千古名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昔日昔时,殿下昔日昔时,心境却是如此的相似,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的无处安放。”
朱瞻墡下了绣花楼,山中雾气朦胧,天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丝昏黄。
夕阳西下,只听见那杜鹃催归。
朱瞻墡笑着说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孤在襄阳依旧是迷茫,但是藩禁在,整日乐舞取乐,人生倒是肆意,可是肆意之后,又有何用?”
“直到被叛军逼迫的时候,孤才明白那句,看山不是山,看物不是物,那段时间,孤思考的最多的无外乎,孤是谁,孤在哪,孤去往何方。”
“是为人生第二境,有我之境。”
聊到这里的时候,朱瞻墡的面色有点痛苦,那段迷茫的时间,困扰着朱瞻墡。
罗炳忠笑着说道:“殿下自然是殿下,殿下是大明的嫡亲王,殿下是知天命,有三让而不就至德在身的嫡亲王。”
罗炳忠回答的非常巧妙,完美的回答了朱瞻墡的问题,朱瞻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大明册封的襄王,是知天命至德的嫡亲王。
这都是朱瞻墡。
显然在朱瞻墡还迷茫的时候,罗炳忠早就看清楚了他到底是什么。
旁观者清,罗炳忠观察了朱瞻墡许久,早就将他总结的十分到位了。
朱瞻墡眉头轻挑说道:“孤也是最近才明白,孤是谁的事儿,你倒好,居然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孤。”
“殿下也没问啊。”罗炳忠看着天边的云彩。
朱瞻墡嗤笑道:“孤不问你就不说吗?”
“殿下不问,臣自然不说。”罗炳忠毫不犹豫的说道。
朱瞻墡显然辩不过罗炳忠,虽然这家伙老是说殿下高见,但其实最明白的还是罗炳忠。
朱瞻墡一甩袖子负手而立,无奈的说道:“白马非马的诡辩!你们这些读书人,尤其擅长这个!”
“其实有我这一境界的人,雾非雾,花非花,陋室不陋,白马非马,是最容易迷茫的人,也是最容易犯错的人,最容易被外邪所惑之时。”
“看似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但其实却没有下定决心去追寻,反反复复,抓心挠肺,所求不得,便心头犯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对?”
罗炳忠点头说道:“是呀,北宋末年的奸臣蔡京,在年少时,何尝不是刚正之人?蔡京为翰林学士兼侍读、修国史。文及甫一案出现,不畏文家权势。”
“可是几经沉浮,最终变成了祸国殃民大奸大恶之徒。”
文及甫的爹是文彦博。
文彦博的最大名言就是: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宋神宗召集两府宰执,总论庆州叛军之事,最后讨论到了是否应该执行新法之事上。
宋神宗想变法,怒喷文彦博,对变法反对声浪最大的不就是你们士大夫吗?百姓们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文彦博直接说:官家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百姓。
文彦博怼的宋神宗哑口无言。
在大宋朝如此顶撞皇帝是什么下场?
宋神宗给文彦博封了太尉出判大名府,文彦博一直活到了九十二岁善终了。
文彦博为何如此狷狂?
因为文彦博家里世代做官,是带宋的文脉之一,直面顶撞皇帝,而且如此大逆之言,皇帝只能给太尉,让他出京去了。
与士大夫治天下,与百姓治天下也。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蔡京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刚正之臣,对大宋的官场还有点幻想,然后被现实教做人了。
正如朱瞻墡所言,雾非雾,花非花,陋室非陋,白马非马的人生阶段,是最容易犯错的时候,最容易被外邪所蛊惑的时候。
蔡京不是一时糊涂,他清楚自己在干些什么,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