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玩味的看着群臣们议论纷纷。
奉天殿朝议是大明最严肃庄重的场合,会有纠仪官,接见外国使臣、确定国家大事和方向。
文华殿廷议,则是吵架的地方,主要是制定各种政策,各方在廷议的时候,通常会因为一些政策上的调整吵来吵去,但一般不会交头接耳。
而到了讲武堂聚贤阁,那就是百无禁忌了,通常会小声议论,交头接耳,主要是讨论财经事务。
个人觐见,只要言之有理,没什么不能说的话。
朱祁钰已经讲了很多的故事,比如倭国有金山银山、爪哇和忽鲁谟斯跺跺脚就流油、罗马有象牙为门,但是这些故事的吸引力并不是很大。
户部对去倭国开采金山银山最为积极,因为要解决钱荒,去爪哇忽鲁谟斯挖油,礼部最积极,因为要照亮大明每家每户,去撒马尔罕、罗马找象牙,那更是没太多的人响应。
但是一说有耕地,所有人立刻闻风而动,所有人都异常的积极。
种地,是人民所同欲,国用之一端。
这玩意儿的吸引力,比黄金白银石油,更大,而且就在家门口,就有一座0.3浙的大岛等待着大明去开发。
朱祁钰发现用耕地去叙事,吸引力最大,而且最容易被人接受。
“朕也想造船开海,兵部也想造船训练水师,礼部也想造船,户部也想造船,这是工部的差事,工部更想造船。”朱祁钰开口打断了朝臣们的议论。
工部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才有了活儿干,他们在宣德和正统年间,就做了两个大工程,皇陵。
宣宗的皇陵乃是外戚彭城伯张昶督办,稽戾王的皇陵是会昌伯府孙忠督办,工部就是个打杂的。
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工部才在石景厂小试牛刀,随后官厂营造工部终于有了活儿干。
没活干,就没权力,工部勉强算是墨家余孽,权力居于六部之末。
王直坐直了身子说道:“陛下,吏部也支持造船,臣观鸡笼岛至少有三府之地,三司使、各地知府等官职,也是吏部所愿。”
王直需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虽然他从来没上谏过要造船,但是只要是设立新省,那就是一大堆的官员任命,吏部自然愿意支持造船。
他是装糊涂的师爷,但是此刻,他需要表态下。
大明的官太多了,一个坑,最少排队等着三个人,这就是此刻现状。
吏部当然愿意多府,大家都能升官,吏部也少被骂几句。
刑部尚书俞士悦左看看右看看,六部怎么又只剩下自己未能表态了?
他赶忙说道:“陛下啊,臣也支持造船!”
至于原因,俞士悦一时间不知道从刑部的职能上怎么论述此事,他想了想说道:“从社会安定的角度来看…总之,臣就是支持。”
人地矛盾会造成许多的冲突,尤其是一些群体事件,会给刑部造成极大的困扰。
每年夏秋二税,武装抗税,此起彼伏,开海、造船、开荒对于缓解人地矛盾,减轻恶性案件,都有极大的意义。
俞士悦只是一时情急,嘴笨不知道怎么讲明白自己的想法,但是他本意上是支持的。
都察院的总宪陈镒十分确信的说道:“陛下,让臣去鸡笼岛吧!”
陈镒实在是受够了自己手下这帮蠢货,他们总是喋喋不休,看不清楚朝中的局势也就罢了,可是总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先打礼部胡濙,被胡濙喷的满地鸡毛,然后再瞄准了吏部天官王直,被一个礼部的小小侍读学士,反将一军。
陈镒觉得自己还是去地方办点实事的好,做这个总宪,如坐针毡。
无论是做大了总宪的位置上,总是会由衷的说一句:不当也罢!
陈镒十分确信的说道:“陛下,新辟之地,一定需要治水,修建水利,臣在张秋治水,又到河套治水,有治水经验,臣去了鸡笼岛,不出三年,臣就给陛下开辟千里良田!”
新辟之地必然兴修水利,陈镒说的很有道理。
朱祁钰看着群臣都表态了,确定了造船的必要性,甚至陈镒都打算亲自去地方做巡抚总督了,用实际行动俩支持造船。
朱祁钰看向了金濂说道:“金尚书,户部的船匠册,有多久没有重新补录了?当年太宗文皇帝打造大明水师的时候,在册住坐工匠就有两万余名,不在册服徭役的大约有一万余人。”
“二十八年了。”金濂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
如同五十年未曾更新的富户册一样,船匠册已经二十八年未曾更新了。
永乐六年设造匠册以便清勾,在册工匠共包括艌、箬篷、竹匠、索、船木、铁匠等,共计两万余人。
比如苏州府长洲县共有五百二十三名,艌匠二百七十名,箬篷匠七十八名,竹匠八十六名,索匠四十三名,船木匠二十一名,铁匠二十五名。
这两万余人可是两万户的住坐匠,每年光是给银就超过了九千两、三十万石米。
“木则杉、楠、松、檀、杂木,竹则青竹、猫竹、筀竹、笪竹,铁则切铁、钢铁、建铁、新钉、黄钉、钉坯、铁线、铁砧、铁条、篙错、秤铊,这些咱们大明的能造吗?”朱祁钰看向了石璞问道,石璞从开封府回京述职,朱祁钰留他参加盐铁会议。
石璞无奈的说道:“不能。”
二十八年未曾开海,大明除了失去了工匠,还失去了产业链,怎么造?拿着图纸,按图索骥,只能找到蛤蟆,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