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微笑道:“大哥和大姐回城里吧,请租客搬走,房子收回来自己住,不用担心生活开支,我给您带了钱来。”
他说着话从衣袋里摸出一张鹏程公司开具的支票:“这是现金支票,随时可以到银行兑成钱,不过有时间限制,您最好二十五号之前就去银行,兑了钱再直接存到银行卡里,省得提着现金到处跑。”
“这怎么好意思!苗警官已经资助我们好几次了,你们也不是什么大款!”
“他就是大款!”苗莉呵呵笑道,“一个土老帽暴发户,别跟丫客气!”
老孙也连声劝说姜父收下支票。
最后姜父重重叹了口气,将支票拿到手中,刚瞟一眼金额,两眼猛然瞪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凑近了细细数“零”,又端详上边所标的“百千万”单位。然后,他纵然被风湿病折磨得关节僵硬,还是一跃而起,踉跄一下站稳,脸涨得通红,呼吸都急促起来:“开玩笑!凭啥给我这么多钱!”
支票金额二百万,实质是姜雨楠该得的奖金,连嘉嘉都能分一百万,鹏程公司大功臣姜雨楠拿这个数并不过分。
姜父一辈子都没想过能触摸到这么多钱,连当初郭家的律师来“和解”时,提出的赔偿都只有一百五十万,而且还是见他们不同意和解,几经加码的数字,那可是姜雨楠的一条命!
这个中年汉子简直都要癫狂了,坚决不肯收下如此巨款。姜母听到异动,也从厨房出来查看,得知所发生的事情之后,比丈夫表现得更夸张,将那支票从丈夫手中夺过,又不好跟白鹏拉拉扯扯,就跑到苗莉面前,拼命往她怀里塞:“苗警官!你爱人就算再有钱,也不能给我们这么多!”
又是好一番喧闹,在场五个人都在叫喊,搅合在一起,谁都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安静!”一个尖利而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五人一愣,全都停了喊叫和动作。
姜雨楠从椅子上滑到地面,走到彼此让又动作定格的姜母和苗莉身边,从她们手中拿了支票。
这时的姜雨楠,神情语气完全不像个年仅四岁的小女孩,她扬了扬那张支票:“这是我的钱?”
白鹏略一犹豫,点头道:“对,是你的钱。”
“我把我的钱给我干爹干妈,让他们拿去治病!”姜雨楠说着话,走到姜父面前,将支票塞入他手中,“父母收儿女的钱,有什么不对?”
这让姜父完全法再拒绝,他很惊讶如此幼小的孩子怎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转念一想,估计是苗警官事先教的,也就释然了。但他还是异常高兴,就算待会悄悄把支票还给苗警官,现在也不能驳孩子的面子,于是笑眯眯坐下,把姜雨楠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闺女,你太懂事了,天下没有比你更好的孩子了!”
一句“懂事”,顿时打垮了姜雨楠的全部防线,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狠命钻进父亲的怀抱,嘶声大喊:“爸!我不懂事!”
姜父全身一震,虽然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本能地将孩子紧紧搂住。
白鹏情不自禁站了起来,他还是高估了姜雨楠的自制力,眼看就要拆穿真相,他对此能为力,只好向姜母走了几步,这女子血压高,据说不能受刺激,必须注意照应。
姜父已经有点恍惚,语伦次,在姜雨楠背上轻拍:“你怎么不懂事?懂事,懂事的……”
姜雨楠继续哭:“爸!我不懂事!我一直都在后悔!那天您叫我早点回来,我偏要玩那么晚!还在电话里跟您吵,号称说我不是小孩了!”
想到自己生前与父亲最后一次对话是吵架,姜雨楠长期来都在难过,这一下爆发自责,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
姜父已经泥塑木雕一般,既说不出话,也不敢去看怀中的闺女,目光盯着地面一块地方,嘴唇轻动,并未出声,那口型似乎在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姜雨楠接下来没再说什么,只在父亲怀中抽抽搭搭地哭,将眼泪鼻涕蹭得父亲衣襟上到处都是。
如果忽略她说出的话,四岁幼儿这样的哭法倒是再正常不过,可她的话实在法让人忽略。现场除了她在哭,五人都鸦雀声。姜母腿一软,向椅子上跌坐,白鹏和苗莉一左一右连忙搀住,扶她坐稳。
哭了很长时间,姜雨楠的情绪渐渐平稳,忽然抽着鼻子轻声一笑:“爸,我十岁的时候,您带我去玉渊潭,冰棍化了,大半截都断在我嘴里,您还记得吗?”
姜父呆滞的眼光从地面转回姜雨楠脸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姜雨楠仰头笑道:“我腮帮子都冻透明了,还舍不得吐掉,是您从我嘴里抠出去扔了,然后帮我新买了一根。我心疼断了的那根,还哭了。”
说到“哭了”二字,姜父的眼泪已经连成行地往下滚,嘴唇都在抖动,这是一件小事,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过,父女亲情,就算小事也能记一辈子,父女两人都会记得,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姜雨楠抹了一把泪,模仿父亲当时的口吻:“后来您说,现在楠楠小,爸爸给你买冰棍。等楠楠大了,挣钱了,爸爸也老了,楠楠得给爸爸买冰棍!”
这时姜雨楠抓住父亲那只手,将支票举到他眼前,甜蜜蜜地笑:“给您买冰棍!”
姜父至此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惟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怀中这小女孩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