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忙喝道:“别说了!”她眼风瞥过,清清楚楚瞧见她后头没出口的是一个“娶”字!
真金诧异地瞧了兰芽一眼。
冬雪顿了一顿,恨恨道:“她不是要你照顾,是要‘好生照顾’!最好……最好像照料亲妹妹一样。王爷,你认了她作妹子好了,好教公主九泉之下能安了心!”
真金闻言有些茫然,不明白一向沉默寡言的冬雪为何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兰芽是因事涉女子名节,加上赵迎新逝,尤不愿此刻提及昨日之事,所以才喝住冬雪。不想冬雪一句话咽下去,即刻又想出了一句,并且比咽下的那一句更加厉害——不但绝无背后中伤之嫌,且釜底抽薪,要彻底断了许敏的指望!
兰芽不由也微觉奇怪——冬雪何以对这件事如此耿耿于怀、忿忿不平?
真金却哪里能想到冬雪的用意?摇头说道:“她是赵宋皇帝的外孙女,认不了妹子的。不过我拿她当妹子待,绝不让宣阳公主失望,也就是了。不论她用意何在,救命之恩都无以为报——”
他自嘲地一笑,清秀的眉毛紧紧锁了起来——一身武艺的七尺男儿,竟要一个弱女子舍命相救!更不要说这弱女子还是赵宋的公主!
室内一时无人出声,兰芽走上前道:“王爷,你还是赶紧去审问那刺客罢,万一有同党,可是危险得很。”
真金道:“已有人在审了……”
他怕惹得兰芽不安,因此不肯细说,只泛泛道:“伯颜将军在这王府四周都设了埋伏,这里万无一失,你们只管安心歇息——那我先去了。”
真金一走,冬雪便道:“姑娘,咱们该去瞧瞧那位许大姑娘。”
兰芽不答,却叫九歌道:“我的茶凉了,你去替我重沏一杯罢。要上回王爷送来的那个茶饼子。”
九歌奇道:“姑娘不是不爱那个味道嘛,我和冬雪也没喝,早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原先不爱,如今想起来,也挺好喝的。去罢,好好找一找。”
九歌答应着去了。
兰芽将九歌支走,正色对冬雪道:“这两日别再提许敏的事,记住了?”
“她们母女把王爷骗得团团转,姑娘为何不准我说出来?”冬雪不明白。
兰芽怒道:“你若肯拿自己的性命去救人、骗人,我也替你瞒着!”
冬雪自跟了兰芽,头一遭见她生气,登时尴尬异常。兰芽一时忍不住发了火,也后悔不迭,拉了冬雪的手赔礼:“你看我,太性急了,你别在意!”
冬雪回转颜色,委屈道:“我是替姑娘担忧啊,她们……”
兰芽微笑道:“天下女子,十个有九个爱骗人。这有什么了!”
“姑娘!”
兰芽道:“便不为别人,也该为自己想一想。这位许大姑娘定然是跟咱们一起上路了,她既不走,说不上哪一天,你还有求到她的时候呢。千万千万,别叫她对你生了芥蒂。”
冬雪道:“我用到她?王爷……”兰芽打断道:“万事皆有可能,你听我的,记住了?”
冬雪低头看着脚尖,勉强点了点头。
当晚那刺客咬舌自尽,临死之前大骂忽必烈、伯颜、阿里海牙……将蒙元一干在汉人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一一痛骂。又指着真金的鼻子大呼,不能叫忽必烈尝尝丧子的滋味,虽死不能瞑目!
特以鲁从这人口中什么也没能问出来,但好歹知道了是敌非己,不是朝中政敌或夺嫡的兄弟。
真金身边明的暗的护卫本就不少,这事传到伯颜耳中,立刻又派来了一队精兵,暗中保护燕王周全。
这么一耽搁,原定的启程日子又向后拖了数日。待厚葬了赵迎,安顿了董太妃,诸事处理完毕,上路时已到了白露的第二候。
兰芽临去前将那盆“鱼魫兰”送给了董太妃。九歌十分不解,兰芽淡淡道:“听说大都冬天冷得很,还是把它留在这水软山温的江南罢。”命九歌托了送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嘱咐。
农谚: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兰芽坐在车里,不时听见空中大雁长鸣。真金乘马,海东青敛翼立在他肩头,虽雁叫声声,但它吃得饱了,看也不看一眼。
这一行人蒙汉混杂,又有女眷囚犯,除护卫的蒙古兵勇外,再加上服侍兰芽并许敏的六七个丫环——四辆马车一字排开好远,走在路上当真奇异已极,极是扎眼。
行了一程,真金拨马回到兰芽车旁,笑着问道:“怎么样?车里气闷罢?还是来马上透透气!”
真金毕竟是蒙古人,又是孛儿只斤家族中人,当年成吉思汗西征亦带着妃子随行,因此他大剌剌提出要一骑双乘,丝毫不觉怎样。但兰芽岂肯从他,任他诸般引诱哄骗,说什么也不点头。
真金亦不强她,一笑作罢。
如此行了两日,人烟渐少,林草渐密,已至郊野。车中备有帐篷和厚毡布,若无客店人家,便可野宿。这在蒙人再平凡不过,但于几个年轻汉人女子却是新鲜有趣得无法形容。九歌已念了好几十遍,就盼着早日走到荒郊野外,不见人声只见狼,也好过一回幕天席地的瘾。
真金听她念了两次,笑道:“前头探路的兵丁回报,再走一日,漫说没人,狗也没一条,定要搭帐篷过夜了。”九歌听了高兴得不住傻笑。
次日果如真金所说,行到了一处草原。傍晚时众人拿出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