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哈拉乌斯湖以南后,碎叶军大队人马就被压缩在一处呈西北-东南走向的谷地了,其东是哈拉乌斯湖,隆冬时节湖面的冰层几有四尺厚,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由于湖水清澈、干净,湖面中间位置的冰层还几乎是透明的,里面游动的鱼儿,摇曳的水草都能瞧得见。
但岸边由于数目众多以及水草茂密,连带着冰层也是阴沉漆黑的。
在隆冬时节,由于所有的河流顿失滔滔,便没有驿道一说了,可谓处处可过,故此,虽然叶护的大帐所在是科布多河最好的渡口所在,但在眼下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在叶护大帐以南十里的驿道上,高庭晖的博格拉营已经扎下了大营,大营周围打着一圈栅栏,里面十人一顶的帐篷几百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而在博格拉营与叶护大帐之间约莫五里的驿道上,孙秀荣终于见到了这位曾经与骨力裴罗、阿史那施一起上演了漠北三国演义的大酋。
与想象中差不多,此人身材中等,面相普通,头上缠着厚厚的头巾,头巾也是杂色的,身上穿着鹿皮大氅,腰间挂着一柄弯刀。
他带过来三百骑,一色的拔悉密马,就像奶牛那样的花色,身材比普通蒙古马高出约莫二十公分,在冬季依旧雄壮得很,骑兵都有甲胄——如果一个部族有定居耕种的习惯了,必定有能力冶炼金属,葛逻禄人就是其中之一。
叶护身上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内置了甲胄。
从其眼中闪烁不定的神色来看,孙秀荣判断:“此人自然聪明,但谈不上聪慧,真正聪慧者,无一例外都是大智若愚之辈,此人在拔悉密、葛逻禄、回鹘三部的斗争中始终屈居下风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汗”
“......大汗”
孙秀荣先微笑着称呼了一声,叶护略犹豫了一下,想起此人也是被诸部推举的“博格达汗”,最终还是挤出了“大汗”一词。
有一搭没一搭胡乱说了几句话后,孙秀荣说道:“承蒙大汗瞧得起,允许我部从贵地经过,这份恩情,在下无以为报,等抵达西域时,自有丰厚礼物奉上......”
在说话时,孙秀荣就在心里盘算着,“此时我身后也有三百骑,每人手里还有震天雷,若是出其不意扔到对面骑兵堆里,必定造成其大乱,然后击破之,甚至歼灭之并无问题,至于自己,也能拿下叶护”
“但问题是,叶护只是面上的人,若是我一举拿下叶护,暗处的人恐怕就不会露面了,眼下是隆冬时节,我的碎叶军在这种天气里战力最强,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明里暗里的敌人一举全部覆灭,恐怕将来后患无穷”
“不过,如何既能控制住叶护,又能将暗中的敌人吸引出来?”
在说话时,他的目光偶然瞟到了远处,那里有与浑河一样从大山出来后泛滥纵横的宽阔河谷平原,在叶护大帐附近其宽度不亚于貊歌息讫,否则后世满清也不会此地设置将军城,与乌里雅苏台将军一时瑜亮,掌控这整个札萨克图汗部以及图瓦盆地。
在冬季,河流就算结冰了,由于蒸发的原因,其上依旧时常出现蒙蒙的雾气,孙秀荣一眼就看见了那片雾气!
霎时,他便有了计较。
与叶护又略略说了一会儿废话,双方互赠了礼物便各自离开了。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
又一个黄昏。
似乎是因为今日日照较多,叶护大帐附近巴彦图河上面的雾气愈发浓烈了!
由于自己没有去叶护的大帐,而自己的牧户、民众大多被碎叶军各营头包裹在里面,黑夜,就成了敌人唯一可以仰仗的东西了。
自己之前与叶护缔结过盟约,今日又相见了,虽然不能说相见甚欢,但在彼等不知晓自己已经从貊歌长风那里洞悉其阴谋的情形下,彼等必定认为自己没有防备。
于是,趁着夜色进攻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在隆冬时节,在野外埋伏必定不能持久。
今夜,就是彼等发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