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兴十二年,四月十八,太子病危。
左卫中郎将唐子谦荐名医,得愈。
三日后,司天台冬官灵台郎林虚己上奏,太微垣云气消散,太子星朗朗自明。
“我们太子殿下……有点东西哈?”唐小白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检查罚抄的书,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李穆耳尖一红,若无其事地问:“什么东西?”
“先前司天台说太子星被云遮了,接着太子病重,现在反手一招,太子也好了,太子星也露出来了,这么有针对性,能是巧合?”
李穆还在回味她刚才那一笑,还有那声“我们太子殿下”。
她果然知道了?
那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是出于谨慎为他守口如瓶吗?
她总是这么周到……
唐小白不知他心里这么许多想法,仍在说今天听说的事:“还有那个姓林的,看起来是个埋了多年的钉子,先前就听说郑相为首的青州学派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司天台这种负责观测天象的衙署里肯定都是他们的人,好打配合,没想到太子竟然能在司天台这种地方埋下一颗有一定话语权的钉子,也太不容易了!”唐小白很是感慨。
冬官灵台郎这个官不高,主要负责观测北面天空的天象,太子星就正好在北面。
哪儿那么多正好?
李穆唇角微翘,忍不住问:“二小姐以为林虚己这步棋走得如何?”
其实林虚己不算他的人,只是他在浏览百官名录时,留意到了这个人,觉得有朝一日可以一用。
本来唐子谦的建议是用吕瑕去打青学派官员的脸,但他觉得吕瑕不一定愿意,且吕瑕还有别的用处,不如林虚己合适。
不知道她怎么想?
唐小白想了想,道:“我不是很懂这些,但今天听顾家表哥们提起林虚己,语气似乎颇为赞赏,他越级上奏,恐怕要走上薛少勤的老路,司天台不一定混得下去了,不过好在收获了刚正不阿的好名声——”忽然目光灼灼看他,“你觉得太子还有没有后招?”
李穆只觉欢喜从胸口溢出,染上唇角:“一定有!”
唐小白“嘿嘿”一笑,低头继续翻看他交上来的罚抄《礼记》,语气若不经意问起:“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原本不理解他说的“在这里也能做到”,今天听说了太子的一系列反击,才明白过来。
阿宵应该是跟太子联系上了!
先前想死遁,大概是太子对他有什么暗中的安排。
但是太子现在一副要崛起逆袭的做派,阿宵也就由暗转明,没必要离开了。
如果确定阿宵准备为太子做事,她也想看看燕国公府有没有机会搭上这班顺风车。
所以接下来阿宵会有什么动作——
“打算好好学习。”少年语气静淡,仿佛说着理所当然的事。
唐小白愕然。
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立志好好学习,这没毛病……
但少年你的理想不应该是辅佐一代帝王、恢复家族荣光吗?
“怎么?”李穆不解。
“没事没事!”唐小白忙摇头。
小祖宗说的“好好学习”一定不是普通的好好学习,也许是想科举入仕,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好为太子上位策应!
要是这样,他可能需要名师一对一辅导!
想到这里,唐小白就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张小先生:“先生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行,阿宵这么好,他都没有心动要收徒,哼……”
……
吐槽归吐槽。
除了没有主动收徒,张小先生别的都很好,学问好,人也好,深受族学学童的爱戴。
所以当张小先生提出解职离开时,课堂上骤然寂静。
大一点的孩子如顾回可能提前得到消息了,只沉默不语。
小的就忍不住了,声声追问张小先生离开的原因。
张小先生微笑着安抚众学童安静落座后,温声道:“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得已离开勤学堂,实在惭愧。”
没有解释得很清楚,但也说得足够坚定明白。
唐小白难过不舍之余,也觉得茫然。
张小先生走了,阿宵怎么办?下一位先生还会像张小先生这样悉心教导阿宵吗?
……
“族学找好新夫子了吗?”一放学,唐小白就抓着顾回问。
顾回果然是知道的:“仍是之前的孙先生。”
唐小白回忆了一下,惊讶道:“孙先生不是回乡找侄孙女去了?”突然压低声音,“是不是没找到?”
她记得当初孙先生离开是为给吕瑕挪位子,侄孙女的消息就显得很假。
不过顾回摇头了:“孙姑娘已经被孙先生接到身边,这回带着一起进京。”
虽然知道张小先生的离开和孙先生的回来没什么关系,唐小白还是忍不住别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张先生有什么事要做?”
顾回不知道。
唐小白又回来问顾氏,顾氏也不知道。
就在她不抱希望地随口问了下路过的唐子谦时,唐子谦收住脚步,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亮了起来:“原来如此!”
“什么如此?”唐小白忙追问。
唐子谦笑道:“司天台有位冬官灵台郎——”
“我知道!叫林虚己,前两天越级上奏那个!”唐小白主动替他省去不必要的介绍。
唐子谦含笑点头:“林虚己递了那份奏章后就辞官了,辞官之后却做了一件事!”
唐小白顿时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