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燕国公府出,转北向直往宫城。
停下后,唐娇娇不等婢女来扶,便跳下马车。
匆匆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扶了一把唐小白。
唐小白脚刚落地,便被拉着往前走了。
“阿姐,你要进宫?”
唐娇娇好似顾不上回答,只一味拉着她往前走。
往前,路过嘉福门、永春门、长乐门。
再往前,就是宫城正门承天门了。
唐小白若有所思地看了唐娇娇一眼。
她步履如飞,带动火红斗篷不时扬起,在肃穆恢弘的宫城前,显得格外嚣张。
但抓着唐小白的那只手,手心却一片冰凉。
唐小白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她脚步猝然一停,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唐小白一眼,随后松开手,朝承天门西侧走去。
承天门西侧,悬登闻鼓。
少女白皙娇美的手握住鼓槌,用尽全力敲在鼓上——
“咚!”
“咚!”
“咚!”
鼓声远传,震动宫城。
当值御史匆忙赶出,见了唐娇娇面色一沉,厉声喝问:“何故击鼓?”
登闻鼓的设立,是为民伸冤。
燕国公府大小姐虽然没有品级,但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个普通百姓,更不会觉得她能有什么冤屈。
唐娇娇不以为然地将鼓槌随手一掷,抬了抬下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状告,常山郡王世子,李行远!”
……
“太兴十一年,四月初二,有歹徒重伤藏身燕国公府,为舍妹所伤……当时不知来历……”
“太兴十二年五月……太和宫……于平阳公主别业劫持臣女,其肩有伤,左腹有红痣——”
“左腹有红痣?”皇帝终于抬起了眼皮。
“是!”唐娇娇答得响亮肯定,“因近日家母欲为臣女议婚,偶然得知常山郡王世子腹有红痣,臣女怀疑李行远就是当年劫持过臣女与幼妹的恶徒,如今父兄不在,恳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说罢,伏地磕拜,“咚”的一声,脆响。
唐小白咬咬牙,也跟着实实在在磕了一个响头。
真疼!
唐小白忍住不去摸额头,却不防边上唐娇娇伸手摸了过来。
也没摸到,只是虚虚覆在她额上,另一只手将她半揽进怀里,眼中若有波光,默不作声。
一对娇花似的姐妹含泪相依,便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融化几分。
皇帝看了她们片刻,语气仍是淡淡:“腹有红痣……算不得什么证据。”
唐娇娇抬起头,语气没有半点退缩:“陛下若能召李行远进京,臣女愿与他当面对质!”
皇帝沉吟不语。
唐小白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能做到皇帝的人,当然城府深到让她看不出什么。
但看不出,她也能猜到一些。
姐姐这一状,当然不是告的私怨。
劫持两个小姑娘算什么?真正拿来打动皇帝的,是李行远的两次暗中进京。
一次涉及太子府,有勾结太子的可能;一次则在避暑行宫附近,有窥探皇帝行踪的嫌疑。
照理说,皇帝应该对这些都很忌讳。
那么,他在犹豫什么?
唐小白想了想,问:“是不是李世子远在镇州,不能奉诏进京对质?”
她刚穿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常山郡王经常不听朝廷诏令,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没办法和没想法是两回事。
皇帝不可能没想法。
“他凭什么不能奉诏?”唐娇娇怒道,“肃王世子、吴王世子,哪个不是在京城?凭什么他李行远就远在镇州?家兄还不是常年远在凉州?不也能随时奉诏进京?”
“可常山郡王世子未必在镇州啊……”唐小白接上,“他要是真的远在镇州,我和阿姐又是被谁欺负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却看得她从骨髓里泛出寒凉。
作为皇帝,怎么可能听不懂她们话里的挑拨和激将?
肃王世子、吴王世子,包括她们姐妹二人,其实都是留京为质。
皇帝难道不想把李明义的儿子留在京城?
也是没办法。
唐小白捏紧手心,梗起脖子道:“若是家兄尚在京城,一定能为陛下带回李行远!”
皇帝又看了她一眼,道:“你们先退下吧。”
……
从甘露殿出来,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沉重无话。
走了两步,唐娇娇低声道:“要是阿兄在就好了……”
她们明明已经给足了皇帝借口,皇帝也不是不想召李行远进京,但是因为没把握能从李明义手里带走李行远,又不想同李明义撕破脸,所以选择不动手。
如果唐子谦在的话,一定是派去镇州的不二人选。
可是,如果唐子谦在的话,她们也不需要用揭发李行远的方式。
这一次,没有父兄可以让她们依靠了。
她们不约而同地将脚步放得很慢,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思考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唐子谦适合去镇州,不仅是因为他能力强,也是因为他是她们的哥哥,又是众所周知的护短性子,为妹妹出头而强行带走李行远,合情合理。
那,除了唐子谦……
“唐表妹!”
回头,见穿着金吾卫服饰的顾围步履匆匆走来。
“我听说你们击登闻鼓了?”顾围问。
唐娇娇意兴阑珊地点头:“回去再——”
“是!我们要告常山郡王世子李行远!”唐小白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