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是突厥军队,而是使者。
请降的使者。
这一个多月来,又经历了几次战役,突厥兵屡屡败退。
据估计,阿史那咄咄部下残余应该不出两万了。
投降对他们来说,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但……
怎么说呢?
近十五年来,光一个突厥部落,就已经三叛三降了。
言而无信,可见一斑。
现在投降,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唐小白个人想法,一点儿也不想接受投降。
但这件事,恐怕还轮不到她有想法。
接见突厥使者的是名义上的主将晋王李枢,当然,李穆和李行远也在现场。
唐小白是没资格在现场的,但她也很关心,所以在附近绕来绕去,等小祖宗他们出来好第一时间询问情况。
突厥使者进了中军帐后不到半个时辰,里面就传出了话:“晋王殿下有命,设宴款待突厥使者!”
唐小白心中顿沉。
设宴款待,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宴请,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了,她也不至于大冬天的,非得等到半夜。
正要离开,却见中军帐门帘卷起,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玄色劲装,腰间皮革一束,身姿似松竹俊美挺拔。
青玉面具下,眸色深寒,不怒自威。
唐小白愣了愣。
她很少见到小祖宗这个模样。
平时就算旁听他和将领们议事,也多是藏在屏风后,没看到他的正面。
原来他在正式场合是这样的啊……
唐小白看得有些出神。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大约是角度变换的关系,眸中忽然映入橘红的火光,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
唐小白不自觉眯了眯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走近。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只是拢了拢她身上的斗篷,低声问:“冷不冷?我送你回去。”
唐小白有些意外:“不是要宴请使者?你怎么出来了?”
李行远和秦容可都没出来啊!
“我不饮酒。”李穆道。
说得格外自然。
唐小白一时语塞。
虽然她是一直教导小祖宗未成年不能饮酒,但这种场合……
直接走了也太任性了吧?
“宴请使者是李枢一个人的意思,我们本来就不必配合他,李世子等人留下,不过是防止李枢有什么动作。”李穆不以为意地说。
唐小白感觉有点怪怪的。
虽然小祖宗是为太子做事,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太子,可……
是不是太有派头了一点?
连李行远来了,也还是隐隐以小祖宗为首。
他们就这么信任他?
李穆见她呆愣愣的,不由莞尔,牵起她的袖子,一边缓步离开,一边说起方才中军帐内发生的事:“突厥使者递交了降书,明日一早,李枢会派人护送使者进京。”
“这就要和了?”唐小白皱眉。
“当然——”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不会!”眸中闪过一丝顽皮笑意。
唐小白“噗嗤”一笑,拉着他不自觉语气软绵:“那现在是要干什么呢?”
冬夜寒重,北风如刀。
身边却是软语温香。
李穆不觉心神一荡,柔声道:“先告知皇帝一声,如果朝中主战,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主和,”微顿,语气一冷,“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说罢,却见唐小白两眼直勾勾看着他。
“怎么?”李穆不自在地问。
她的眼睛亮得有些灼人。
唐小白眨了眨眼,踮脚凑近他耳边,小小声说:“阿宵今日格外好看……”
……
由于突厥求和,战事暂时停摆,大军驻扎在拂云堆附近,也正好休整一番。
唐小白也有空重操旧业,开始骑马四处晃荡。
这一日,她自黄河边归,北望拂云堆。
斜阳下,神祠巍峨,琉璃瓦反射出金光灿灿,如镀佛光。
神圣,华美。
但,那是属于突厥人的。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唐小白忽然问。
李穆和顾回就在她身侧,陶汾走远了一些,听到声音回头望来:“什么诗?”
“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忽然停住。
李穆皱眉。
这首他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二小姐知道他不知道的诗?她是跟谁学的?
“还有呢?”陶汾问。
他也皱眉。
这两句诗并不怎么令人愉快。
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每每南下侵掠之前,都会在拂云堆杀马祭祀。
“后面两句我忘了。”唐小白不好意思地说。
也不是真忘了,只是发现还不太应景。
甚至这两句,也是不应景的。
陶汾没有留意到,顾回却留意到了:“为何是北望?”
古之匈奴,今之突厥,都应该是南望拂云堆。
北望拂云堆,应该是在黄河南岸。
这么一说,仿佛是突厥人已经占据了黄河南,以胜利者的姿态北望。
“谁作的反诗?!”陶汾勃然作色。
唐小白:……
“只要做了俘虏,就能北望拂云堆。”李穆淡淡地说。
唐小白:……
你们一个个都挺能解释的。
但这首诗却不是这个意思。
“上回曾提起,昭君出塞,亦途经拂云堆,”唐小白半仰着脸,远望拂云堆上的辉煌,“史书记载,呼韩邪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