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出现在坊州,储君不安,可上书请迎太子回京。”
李穆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里屋的门。
秦容也朝那边看了一眼。
屋内,被急急捉来的封大夫正在给唐小姑娘处理伤口。
伤口见了血,但不知道深不深。
所以引得太子殿下魂不守舍。
她想嘲笑两句,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心情。
辛夷之死,让唐子谦兄妹方寸大乱,太子倒是镇定,还能想到有机可趁。
秦容也定了定神,平静地建议道:“燕国公府与太子府素无往来,且唐子谦现在自顾不暇,不如李世子上书?”
李行远没什么意见,只是也心不在焉地往里屋瞄着:“这次的刺客会是什么来历?”
“刺客,是冲着辛夷去的。”李穆道。
……
唐小白包扎好伤口出来时,李行远和秦容已经离开了。
“刺客真的是冲着辛夷去的?”她问。
眼睛红红的,嗓音哑哑的。
“真的——”李穆抚了抚她的鬓角,“刺客去的就是辛夷的居处,别的地方都没有惊动,应该是有内应,无论你在不在,辛夷都难逃一死。”
她仰着脸,扯出一丝笑:“你在安慰我吗?”
“我说的是事实。”李穆道。
海棠红绣缠枝的华美罗衫,青丝半挽,是他许久没见过的女孩儿模样。
她换了新衣出来,原本该是笑语嫣然得令他心醉神驰,而不是现在这样,颓丧悲伤。
她从来都是不怕艰难,不言放弃的。
无论是他的坠崖,还是父兄的失踪,她心里再着急、再害怕,都会冷静下来想办法。
但这回……
人死了,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何况辛夷为她挡下了齐发致命的三支箭。
李穆小心避过她的伤口,将她揽在怀里,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拍,低声道:“怪我疏于防范,不曾为你们加派人手。”
唐小白眼眶一热,抱紧他:“不怪你,我也不怪自己,我们会为辛夷报仇的!”
李穆见她没有钻牛角尖,悄悄松了一口气,抬头问封槐:“二小姐伤势如何?”
“没有伤及筋骨,不过伤口比较大,需要养些时日,愈合的时候还要受些苦头。”封槐答道。
李穆点头,又吩咐道:“不要留疤。”
封槐恭敬应下。
唐小白先前满怀心事没留意,此时才想起来。
封槐是太子的主治大夫,小祖宗派了个莫急就去把人带回来了,是经过太子同意的吗?太子会不会觉得小祖宗对他不够尊重?
正想问一问,唐子谦那边来人了:“大公子请二小姐过去!”
“我陪你去。”李穆握紧她的手。
辛夷终究是为她挡箭而死,难得她没有沉溺于自责,就怕唐子谦脑子不清楚,迁怒于她。
……
唐子谦在辛夷的屋内。
随行的军医宣告辛夷死亡后,他便抱着辛夷进了屋。
唐小白和李穆进来时,辛夷已经换过衣服了,干干净净躺在榻上,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唐子谦就坐在床头看着她。
“阿兄……”唐小白唤了他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唐子谦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过来。”
唐小白正要过去,却被李穆拉住。
唐子谦笑了:“怕什么?你是看我糊涂了吗?”
“是。”李穆淡淡道。
唐子谦仍旧笑着:“我已经不能更清醒了——”
“驿站周边不可能放松警惕,没有内应,那些刺客进不来,既然有内应,就不可能跑错方向,而且你们是刚来的,小白的屋子都还没收拾出来,他们,就是冲着辛夷来的!”
他笑容渐冷。
“杀人灭口,有人狗急跳墙了!”
他们找到辛夷身世的时候,也找到了孝哀皇后之死的真相。
杀人灭口,是因为对方知道他们已经知道,而且,并不在意他们知道他的知道。
撕破脸后,在京城等着他们的,就是一场硬仗。
“我当然会清醒,清醒着为她报仇。”唐子谦冷冷道。
唐小白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正待细想,唐子谦又招呼她过去了。
这次李穆没有拦她,反而往外退到了门口,留他们兄妹单独说话。
“你们在换衣时,是不是说了许多话?”唐子谦低声问。
唐小白“嗯”了一声,便哽住了喉,许久才发出声音:“她说……想跟在你身边,不想做你妹妹……”
“还有呢?”他声音哑了。
“阿兄……我……我不记得了……”唐小白艰难地说。
她如果真不记得,也就罢了。
可她记得那么清楚,记得她的紧张,记得她的羞涩,记得她雀跃的期待,记得她抚摸着月白衫子时喜极的神态。
她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让哥哥也记得。
唐子谦自嘲地笑了笑:“她拼着在临死前说了想说的话,我却没来得及教她知道……”
“她已经知道了,”唐小白还是忍不住告诉他,“她说,她不看别人说了什么,只看别人做了什么……她说,阿兄一直待她很好……”
那件月白衫子,还有她倒在他怀里时,额上那慌乱的吻。
她肯定知道了。
唐子谦低低笑了两声,道:“她知道了就好。”
手掌抚过辛夷的眼睛,忽然站起身。
“辛夷死了,下一个是谁?”
……
辛夷死了,下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