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从发作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五个多时辰。
唐小白见到她时,她浑身汗津津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面色苍白疲惫,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唐娇娇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睁开了眼。
刚睁眼的时候,目光甚至是涣散的。
“小白?”她虚弱地唤了一声,目光逐渐回聚,聚在了唐小白脸上。
唐小白忙膝行近前,握住她的手臂,哑声道:“阿娘……”
“你怎么在……”只说了半句,顾凝的眼神又痛得涣散开。
唐世恭紧紧拥住她,在她耳边快速说道:“阿皎昨日刚嫁入东宫,此刻理应在参拜帝后,却违背礼制赶回,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阿凝,你忍心教她新婚次日便内忧外患吗?”
顾凝目光微聚,点点泛泪。
唐世恭吻了吻她的额,柔声道:“阿凝,我们已经儿女双全。”
“阿娘,”唐小白哽咽着又唤一声,“求阿娘疼疼儿,保重自己。”
顾凝闭上眼。
唐世恭揩去她眼角泪水,对封大夫一点头:“有劳封侍医,弃子保母。”
封槐不忍:“并非没有机会——”
“是唐某不要这个机会,”唐世恭语气温和地打断他,手上似不自觉轻抚顾凝的发鬓,“还请封侍医确保我夫人平安。”
封槐叹息。
燕国夫人的情况确实危险,但也还没到生死抉择的时候,放其他人家,多是要再坚持一下,燕国公府不过一名嫡子,放弃得却比普通百姓家还要快。
燕国公爱妻之名,倒不是虚传。
封槐感慨了一下,一面嘱咐煎药,一面拿出针囊。
这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人。
人未站定,声先落下:“让我试试——”
众人惊愕回眸。
门口站着的瘦弱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有些不自在,掩唇轻咳两声,道:“我能让夫人母子平安。”声虽柔弱,语气却淡然自信。
“你懂医术?”唐娇娇质问,满眼不信。
唐小白也不敢置信。
从来没听说钟楚楚还会医术啊?
就算久病成医,也不是妇产这个方向吧?
钟楚楚也没有回答“懂不懂医术”这个问题,目光闪烁道:“夫人待我不薄,我不会害她,我有八成把握可以母子平安!”
八成,已经很高了。
唐世恭看了看封槐。
封槐会意发问:“不知钟姑娘如何打算?”
钟楚楚面不改色道:“该当如何封大夫比谁都清楚,夫人难在骤然发作,元气不支,我恰有良药——”说到这里,目光在屋内一扫。
“都下去。”唐世恭道。
这个“都”,也包括了唐小白姐妹俩。
唐娇娇一出产房,便劈头问唐小白:“她有什么良药?她有什么良药是连我们燕国公府都没有的?”
唐小白也茫然:“我不知道。”
“陶汾给的?”唐娇娇问。
唐小白摇头。
陶汾要是有良药,肯定第一时间就拿出来了。
但此时也没心思细想,很快又被产房内的动静占据了全部心神……
……
半个时辰后,一声婴儿啼哭破空般响起。
生了!
唐小白屏住呼吸冲进产房。
顾凝仍躺在唐世恭怀里,双目紧闭。
“阿娘……”唐小白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封槐收回诊脉的手,松了一口气:“夫人只是累极。”
唐小白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唐娇娇一面扶她,一面道:“瞧你这点出息……”嗓音却是哽着的。
唐世恭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唐小白身上,微顿,道:“还来得及谒太庙——”
……
太子大婚次日,应朝见帝后,会群臣,才算礼成。
太极殿中,位次早已布置妥当,却仍空无一人。
皇帝还在承嘉殿中。
帝后尊贵,太子夫妇到太极殿外等候之前,皇帝和皇后都不会出门。
“太子还没出燕国公府?”皇帝问。
“听说燕国夫人不太好,太子殿下可能一时出不来了。”
皇帝笑道:“太子对岳母倒是比对我这个叔父还孝顺。”
四周顿时噤声。
只有郑贵妃笑着接话:“太子到底还年轻,要不派人去催催?”
皇帝摆手:“不必,朕倒想看看,他会在燕国公府待到几时?”
此时,距离原定朝见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文武百官,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总要有人给个交代。
皇帝双目微阖,嘴角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笑。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太子、太子妃已出献福寺——”
“出哪里?”皇帝猝然睁眼。
“出、出献福寺……”
……
献福寺是为惠昭皇帝与孝哀皇后祈福而建的,其中供奉着这一对帝后的衣冠。
“……恨父母早亡,未能受太子妃礼,臣夙兴即起,携太子妃至献福寺拜惠昭帝后,全人子之伦,因而耽搁稍许,请陛下责罚。”
语声如碎冰落地,殿宇寂然。
唐小白偷偷看了一眼身边人。
侧颜如冰玉雕琢,清冷静淡,未露一丝歉意。
太刚了!
唐小白想了想,微微垂眸,意思意思给补上那一丝歉意。
太子殿下解释完后,皇帝没有说话,郑师道也没有说话。
太子夫妇出东宫的时候天色尚早,看到的人不多。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