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去哪儿了?”唐子谦一边问,一边打量这位小太子。
身姿挺立,有矜贵之态。
但……怎么裤脚上沾着草叶泥尘?做贼去了?
李穆摩挲了下指腹,若无其事落座,问:“吕瑕如何说道?”
吕瑕这件事,确实有蹊跷,所以当时他便给了唐子谦暗示,先把人带回来细问。
然而——
“他什么有用的也没说,”唐子谦无奈摇头,“看他样子,应该是真不知道。”
李穆对此并不意外:“吕瑕自进京以来,深居简出,极少与人来往,更不至于结仇,称得上来往从密者,惟郑师道一人而已。”
唐子谦目光一动:“殿下怀疑吕瑕遇袭同郑师道有关?”
李穆点头:“吕瑕去年四月进京,虽得普安长公主举荐,却入顾氏族学未果,此后一直赋闲不出;他是郑师道的同门,入国子监授学绰绰有余,先前孤还猜测,吕瑕是否有意明年的进士科,现下想来,或许他与郑师道政见不合。”
唐子谦失笑:“他们青州学派,还有政见不合的?”
青州学派崇尚天人说、灾异说,有些神神叨叨的。
但越是神神叨叨,反倒内部越容易团结,何况吕瑕和郑师道还都是青州学派创始人董元明先生的亲传弟子,真正的同门师兄弟,怎么会闹得不合?能有什么事让他们闹得不合?
郑师道如今贵为宰相,又权倾半朝,吕瑕一个白衣跟他闹什么不合?
“吕瑕一定知道点什么,”李穆沉吟片刻,道,“放他回去!即便他不说,幕后那人也不会轻易收手——”
……
另一边,唐二小姐抱着新得的弓箭回到明月楼后,不知怎么,心里就不是那么惦记吕瑕了。
摸黑玩了一会儿弓箭,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正常碰到唐子谦,才拉着他问起吕瑕的事。
“他——”唐子谦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有家奴跑进来禀报:“平阳公主来了!”
“她来干什么?”唐小白惊讶。
平阳公主虽然是去年下的诏书同意出家,但正式出家是在今年年初,也就几天前。
不过,由于公主府改建的道观还没修好,平阳公主目前还是住在宫里。
所以这位公主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他们家来干什么?
唐娇娇却不意外,嘻嘻笑道:“怕是知道阿兄回来,在宫里憋了好些日子,终于逮到机会出门了。”
唐子谦笑了笑:“她不来,我也是要找她的!”说罢,带头迎了出去。
唐小白跟在后面,忽然记起平阳公主上回提到唐子谦时的情景,更惊讶了。
难不成平阳公主真的喜欢她哥?不能啊!公主不是喜欢赵景吗?
……
平阳公主出现时,头戴芙蓉玄冠,身着飞青华裙,已然一副女道士打扮,就连身边的婢女也都作了女冠装束。
出家的公主也还是公主。
公主驾到,燕国公府全家都要出来迎接。
平阳公主却好像真的修身养性了一般,表现得十分谦和亲善:“我就是来看看小白,小白又长大一岁了呢!”语气都比从前温柔了许多。
然而,等顾氏和周荀一走,平阳公主便收了笑容,将侍从们赶离眼前后,正了正衣襟,走到唐子谦面前,轻咳两声,唤道:“子谦哥哥……”可怜巴巴。
唐小白:……
不会吧?本来以为公主在唐娇娇面前已经够乖了,没想到哥哥才是公主的克星。
“臣当不起。”面对公主的低姿态,唐子谦神色不咸不淡。
平阳公主却比唐小白想象得更放得下身段:“子谦哥哥,阿瑶知道错了……”
“公主何错之有?”
“我真的是一时气昏头了才乱砸东西……不是有意要伤娇娇和小白……”
“哦?”唐子谦慢悠悠地朝阿元侍立的方向伸出手,掌心摊开。
阿元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唐子谦拧了拧眉,偏过头不耐烦道:“刀!”
阿元这才慌忙将怀里抱着的佩刀呈到他手上。
平阳公主也蹙眉不悦地看了阿元一眼,却愣了愣,道:“这不是小白身边的书僮吗?怎么捧着子谦哥哥的刀?”目光转了转,似乎在找另一个。
唐子谦没有接她的话:“你说你气昏头乱砸东西?”
平阳公主立即肃然回神,忙不迭点头:“是,我——”
“怎么砸的?”
“啊……我……”
“这样吗?”他说着,刀连着鞘狠狠敲在一旁的树干上,顿时簌簌作响,枝叶断落。
平阳公主就站在树旁,听见头上动静,下意识想躲,却瞥见唐子谦似笑非笑的眼神,脚下像被钉住似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而,直到簌簌声停,砸在她头上的除了些许落叶,也只有较细的断枝。
平阳公主高兴地将头上一根断枝拿下扔掉,眼睛亮亮地看着唐子谦:“子谦哥哥,你原谅我了?”
唐子谦将佩刀丢回阿元怀里,懒洋洋道:“挨公主殿下砸骂的又不是臣,殿下要道歉也找错人了吧?”
平阳公主忙转身来哄唐家的姐妹俩。
不待她黏过来,唐娇娇便嫌弃地将她拂开,抬头问唐子谦:“阿兄,阿瑶日后还有机会还俗吗?”
平阳公主也收了言语,眼巴巴看着唐子谦。
唐娇娇问的,也是她想问的。
她虽然曾经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可一朝失宠,宫里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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