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深夜。
嬴渊没有入睡。
一直坐在功德柱石前,直至破晓时分,又再次返回王家。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夜想到了什么。
或许是在回顾自己那充满着传奇的一生。
王贲跪在王翦床榻前整整一夜。
用早膳时,前者向嬴渊说起:“老爷子昨天有好几次都断了呼吸,可是没过片刻,又重新续上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就在最近一两日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王翦熬过今日都比较困难。
“你昨天刚来,有件事情,孤没有向你解释...”
说到这里,嬴渊欲言又止。
王贲强颜欢笑道:“王爷是想说有关小离的事情?”
嬴渊微微颔首,道:“为了大局着想,小离不能离开大泽乡。”
他也没有多去解释什么,因为王贲很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贲不愿多说什么。
事实上,倘若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比较希望王离归家的,因为王翦最宠爱的孙子,就是他。
现如今老人家即将与世长辞,但是王离还不能赶来,这无论对生者还是将死者而言,都是一种遗憾。
可惜,即使王离现在从大泽乡出发赶来这里,只怕时间也不够用了。
当日正午。
王翦突然恢复了意识。
嬴渊等人连忙站在他的面前。
众人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都在静静地凝望着王翦。
很多人都清楚,这应该就是回光返照了。
王翦躺在床榻之上,微微扭动了脖子,看向嬴渊,露出一抹微笑,道:“没想到你也来了,老了,不中用了,还得劳烦你从齐郡跑来一趟...”
估计,他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结果是什么了。
“恩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学生来到咸阳,就是想多陪陪您。”
嬴渊的话很委婉。
但是智慧如王翦,焉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面色苍白,说话声音有气无力,望着屋檐处,目光呆滞的喃喃道:“真不想死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无法逆改什么了。
王翦目视众人,看到了自己想见的所有人,但是唯独少了王离。
他微微皱起眉头,道:“离儿为何不在?”
谁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犹豫再三,嬴渊只好如实说道:“恩师,小离还在大泽乡,那里有很重要的事情,只怕一时半会,赶不来了。”
这番话,多少是透着一些无奈的。
王翦虽然已在弥留之际,但是脑子并未糊涂,他稍微一思考,便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无奈叹道:“罢了,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来不来,都无所谓。”
嬴渊紧紧皱着眉头。
他感觉自己很无情。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估计他们爷孙两个,还能有次聊天谈心的机会。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王翦心里有遗憾,但是并不后悔。
他虽然老了,可是也清楚,王离在大泽乡,能够帮到嬴渊。
“恩师,您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夙愿?学生给您办了。”
他来到王翦跟前,语重心长道。
闻声,那位老人家无力的咧开大嘴笑了笑,拍了拍嬴渊手掌的后背,道:“你来了就好,哪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到了他这个份上,只要在临死之前,还能将一些人见一见,其实已经没什么可要求的了。
嬴渊面色凝重道:“恩师,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王翦摇了摇头,他看向王贲,停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最终又将目光看向王瑕与嬴庆,含笑点头,然后,他向众人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老朽与齐王有事情要商议...”
听到他这番话后,王家的子孙后代不敢犹豫,立即退出房间内。
就连嬴庆也是如此。
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嬴渊与王翦了。
前者关怀道:“老师,要不要吃点东西?哪怕是走,咱也得吃饱在上路,您说对吧?”
如果说,旁人讲出这番话,那么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嬴渊讲出来,却让人只有唏嘘不已的成分在。
他们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面对死,也比较坦然无惧。
“不吃了,什么都吃不下。”
王翦知道自己身体的原因。
他现在确实什么都吃不了。
即使好不容易吃点粮食,也会很快就呕吐出来了。
身体的各项机能早就已经衰败了。
要不是靠着一身修为在死撑,王翦早就死了。
“您老想说什么?学生听着呢。”
嬴渊认为,王翦将自己留在这里,对方一定是有些话想说的。
顿了顿,王翦小声直言道:“你不该来到咸阳的,皇帝陛下要是有意针对你,你可该如何是好?”
这番话,让嬴渊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王翦即将命不久矣,可是在生命快速流逝时,还能为自己的事情着想。
“恩师,您放心吧,学生想去哪,想怎么走,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可拦不住。”
嬴渊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王翦也比较开心,但是他不敢笑出声来,因为此刻,他正在承受着内脏衰竭的痛楚。
“我本来以为,能够撑到庆儿与瑕儿的婚事,可是没想到,身体恶化的程度,根本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王翦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
死相已生,回天乏力。
嬴渊点了点头,沉声道:“恩师,您放心吧,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