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的悲哀之处,是他遇到了千古一帝。
倘若是遇到一名守成之君,经一世之功,未曾不能将他的理想国度显现,用他的法,去代替现在秦国的大多数法。
但是没有倘若,嬴政的皇图霸业,注定谁也无法阻挡。
水榭前。
原本清澈无波的小溪水面,此刻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冰。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
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在这种环境下,即使说一些沉重的话题,氛围也不会显得有多么压抑。
嬴渊恰巧想起一件事情,忍不住开口说道:“王上,韩国的太子,前段时间刚刚身死,若是年后入韩,会不会令您不幸卷入韩国的斗争旋涡当中,又另外增添几分危险?”
目前的韩国,暗流涌动。
夺嫡之争,已然被搬到了明面上来。
在这种节骨眼上入韩,岂能不危险?
“无妨。”
嬴政目视远方,心怀壮志,“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时,难道就不危险了么?到最后,还不是灭了吴国,一雪前耻。”
他不愿在等待,主动出击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纵使前方有着再多的艰难险阻,也无法使他前进的步伐停滞下来。
此乃大势所趋。
嬴渊追随着他的目光遥遥望去,那里似乎有着万里山河大川。
韩非说,七国的土地,他要九十九。
嬴政说,他想要的天下,乃是一人之天下。
令世人无不安心臣服的天下。
立志七凝一。
......
吕不韦这几日倒是没有什么异象。
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越是没有什么情况,嬴渊心中便越是忐忑。
像极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宁静。
出了秦王宫时,嬴渊恰巧见到正准备进宫的昌平君。
算算辈分,这个昌平君芈启,还算是嬴政与他的表叔。
自从吕不韦策划成蟜一事,外戚势力被削弱殆尽后,芈家在秦国,便渐渐失利。
像是之前的阳泉君,此刻已然在王庭上销声匿迹。
似乎每天除了陪华阳太后聊天散心之外,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成蟜一事,对他们的打击的确很大。
令这些外戚势力,在秦国境内,愈发低调起来。
“冠军侯。”芈启见到嬴渊后,主动作揖。
后者回礼,“昌平君。可是要入宫?”
芈启点点头,“太后有诏,命我即刻入宫,赴一场家宴,据说大王也会在场。”
嬴渊略微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既然祖母太后有诏,那么,就请昌平君快快进宫吧。”
芈启告辞后,快步走向王宫内。
嬴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莫非,大王有意,重新启用外戚?”
什么家宴,值得他去强调大王也会亲至?
这可能是一个信号。
日后若是吕不韦垮台,那么,嬴氏宗亲的力量肯定会一家独大。
毕竟,整垮吕不韦,嬴政只能去依靠宗亲的力量。
例如他冠军侯,也是嬴氏宗亲成员之一。
但是这样一来,就会让宗亲的力量空前强大起来。
这并不利于国家的平衡发展。
若是宗亲与外戚同台竞技,那就不同了,国家依旧会保持一个奇妙的平衡。
这两股势力在今后若是相互对抗,那么,谁也无法将权利凌驾在王权之上。
这或许就是嬴政考虑到的事情。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兄长不免考虑事情太过周全了一些。”
嬴渊苦笑一声。
现在的吕不韦还没有垮台,嬴政便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今后的朝堂局势了。
可见其雄心壮志与超卓远见,实非常人能比。
一场小小的家宴,足以透露出来太多的讯息了。
他的随从见他出了王宫后,立即牵着一匹骏马而来。
嬴渊犹豫一番,最终翻身上马,向那名随从吩咐道:“告诉夫人,我去叔父府上吃酒,叫她不必等我。”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一骑绝尘而去。
他嘴里的叔父,就是驷车庶长赢傒,除了雍城的关内侯之外,他便是所有宗亲当中,最为受人爱戴与尊敬的领导者。
除此之外,就是嬴渊。
毕竟,在赢傒面前,他的辈分较低。
而在宗亲当中,是很少去看一个人的实际官爵大小的。
通常都是论辈。
在见到赢傒之后,嬴渊并没有客套,而是压低了声音,在他身边小声呢喃道:“侄儿刚从王宫出来,大王有意准备向相邦下手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赢傒大吃一惊,连忙将周围随从、侍女全部驱散,二人纷纷落座在正堂中。
随后,他才开口说道:“这几日,城中早有传闻,一开始,老夫本以为是谣传,没想到,陛下确有收拾吕不韦的心思。
其实也不难怪,吕不韦这个外客把持朝政多年,从不给大王亲政的机会,也多次打压我嬴氏宗亲,合该遭此一劫!”
作为他们兄弟二人的叔父,可见,赢傒的目光并不长远,甚至可以说是狭窄。
他的世界里,只有嬴氏宗亲的利益。
谁危害宗亲,谁就是他的仇人。
“叔父,我们必须要早做安排,在关键时刻,协助大王一臂之力。
等年关之时,劳烦您召集城中所有宗亲,告知他们,这几日无论如何,都不可惹是生非,遇到相府的人,也要避而远之。
暂时不能将我们要对付吕不韦